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存侥幸
作为数朝建国之地，长安的庞大和繁华，是没有亲自前来之前，一般人根本难以想象的，在一般人看来高耸的城墙，以及分布在八个方位，各有自己作用的硕大城门，在不断的供应着这个庞大城市每天的消耗，其中的上百万人对于各种物资的消耗是惊人的。
更不要说作为一个国际大城市，各色胡人都会汇聚于此，各种其他地方极难见到的稀罕宝物，在此刻都可以在街边看到，更有种种服饰各异，风情不同的异域女子，让这座城市平添了一份美妙，自然，每个城门的进出之人，也是非常的众多。
看着周围叫卖的摊贩，华丽神奇的景象，以及高大的酒楼商铺，都让远来的这支商队中人，颇为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对于这样明显的土包子表现，周围那些已经习以为常，却又带着一种独属于帝都骄傲的路人们，用一种看着外乡人的鄙夷目光，看着这支出现的队伍。
眼看着他们身穿兽皮兽帽，身后的大车之上，也能够看到大量兽皮，显然，这是一支从北方而来，贩卖兽皮的商队，北方的价格根本就不可能和帝都比拟，所以每当一个寒冷冬天到来之前，都会有不少这样的商队，前来帝都进行贩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若是勉强算作差别的，恐怕就是那些跟在马车周围的大汉，各个身高挺拔，即便是行动之间，也有一种凌厉和强悍，显然是有着不俗的战力，不过想到它们从遥远的北方赶来此处，若是没有足够的勇力，恐怕早就在半路上被人抢了，倒也算是正常。
远处的城门看起来颇为拥堵，稍作打量之后，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小声对着身旁的高大汉子说道：“前面勘查的力度又有所加强，你们来到附近的消息，他们恐怕已经知道了，你们要多加小心。”
带着毡帽的王虎点了点头，他也发现了，按照他之前所了解的，进入帝都的手续其实并不复杂，对于那些商队的检查，很多时候更多的只是流于形式，并不会太过严格，城防队伍也从来不会刻意刁难，谁也不知道，这些行走其中，衣着普通的人背后，会不会牵扯出一个京城高官大门。
这样的事情从来算不得奇特，每年总会有这么几起，久而久之，不管是城防兵还是官府衙役，相较于其他地方的横行无忌，便要显得平和很多。当然，也不是没有那些强悍的家伙，比方说皇城密探，这些人平时不过是便装，可站在人群之中，却显得颇为明显，等到他们亮出自己的腰牌时，往往便会有倒霉之人出现了。
更不要说各个高门之中的健奴护卫，其中很多都是跟随主人上过战场的沙场老兵，真要是战起来，很多羽林军都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相比较而言，羽林军便轻易不会出现，可只要出现，对于其他势力便有着极大的威慑，毕竟，他们才是整个帝都周围，实力最大的军事组织。
反倒是中央北军，虽然实力颇为强悍，可这些年不断出征，很少有回归帝都营房的机会，影响力反而不如羽林军更强，这些势力之间，彼此间总算是维持着一个表面的平和，却甚少会同时行动，毕竟彼此的利益纠缠，小的摩擦还是很多的。
可眼前的城门处，却难得看到了他们同时出现的景象。作为主要用作商队出行为主的城门周围，本就有着相当数量的城防兵，来维持整个城门的秩序，而且随着周围情况的变换，城门周围的几处城墙和塔楼之中，也都开始驻扎着兵将，长枪硬弩开始出现，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几天通过城门的商队，都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不管是搜查的力度还是强度，都相较之前有了明显的增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便是那些还没有进入城中的商队，也都已经从相熟的同行者口中，听到了帝都现在进行的权力更迭，其中的争抢局面，也曾经让很多百姓担心，可对于这些商人来说，却是大好的消息，即便是王虎他们这支商队的头领，脸上也颇为高兴。
不管朝局如何变化，混乱总是会局限在一定的区域内，只要和自己没有牵扯，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这也是长安这么多年的惯例，就是为了保护这些远道而来的商人安全，即便是惨烈的朝局争斗，到最后不过是牵扯到那些官员和豪门罢了。
局势的混乱甚至危险，却能带来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各种货物的价格会快速提升，而且质量好的货品从来也不用担心贩卖不出去，毕竟，虽然朝局变化并不会让他们有性命之忧，可随时可能的封城，更加严格的检查，甚至是相关文书的完成速度，都会直接导致变数出现。
曾经出现过一次颇为严重的党争，直接造成大量货物的堆积，很多货物因为时间太长，资金压力太大，从而造成大量商人的破产，其实历次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很多远来采购的商人，宁愿涨些价格也要尽快的运出去，当然，也有些会集体压价，在价格低下去之后才进行采购，这其中的门道就多了。
对于兽皮这等经过硝制、晒干之后可以长期储存的货物，反倒是最为吃香，价格也都会有着一定幅度的上涨，为了增加利润，商队头领自然颇为高兴，正是这样的心态之下，他才会和王虎多说几句。
此刻那些正在等待检查的商队周围，还能够看到一些正在周围观察之人，他们的衣着虽然整洁，在京城其实也算不得太扎眼，可相较于一般百姓的神态，这些人便显得太多昂然自傲了，明显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气派，和周围的百姓明显不同，可即便是那些城防兵，也不会驱赶这些人。
他们便是所谓的皇城密探了，作为曾经独属于皇帝的密探组织，经过了近二百年的不断发展和扩张之后，此刻他们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而且他们的工作，主要便集中在帝都以及天下的几十处物产丰富之地，其他的州府都不会轻易涉足，也让他们对于这些地方的掌控能力极为强悍。
当然，若是他们出现在了州府之中，便代表着他们开始担当最开始的那份职责，作为皇帝近卫，对下面的官员进行审讯，所以很多官员最怕的并不是前来宣旨的天使，反而是这些密探，此刻的他们，便作为专门进行监管的角色，在商队之中巡查。
对于这支势力庞大，更是能够直达天听的组织，只要是来过帝都的便都有所了解，所以也不会有人上前理论，反而用一种略带畏惧的眼神，躲开他们那仿佛鹰隼一般灼人的目光，这也让密探们颇为自傲。
等到他们来到这支做皮货生意的商队时，虽然心中有些不愿，可早就已经被嘱咐过的兵将们，都是很自觉的低下了头，就连王虎也没有看他们，希望避免多余的麻烦，却不曾想，一名密探还是悠然的走了过来。
看着他在那里随手掀起毡布，点看着下面的那些兽皮，站在一旁的将士还有些不喜，准备上前阻止，一旁的商队头领却已经赶紧凑了上去，恭声道：“这位大人，这里的都是些粗糙的玩意儿，怎能入您的法眼，我那里倒有些好货，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啊。”
那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显然对头领的识趣感到满意，整个人却还是端着，露出一副拿你的东西是对你的施舍一般的神情，满脸倨傲，就连一丝笑意都不肯露出，过了一会儿，他已经拿着一个小包袱，跟上了自己的队伍，隐隐的笑声悠悠传来，显然对收获相当满意。
直到他们走得远了，头领才抬起了自己的腰杆，擦了擦额头上紧张的汗珠，自嘲着对一旁的王虎说道：“本以为都已经到了帝都，这些就能作为我的私货多赚一点了，看来还是想多了，不过能免了一番麻烦，这些东西花的不冤。”
看他的神情，王虎能够感觉到，他说的是真心话，显然，若是不能让这些人满意，接踵而来的麻烦，将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损失，他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现，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作为拥有足够权力的密探，想要收拾一支商队，还是有着太多的手段的。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没有讲究，在刚才的那个马车之上，已经被贴上了一个标记，虽然他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可看着头领心满意足的模样，显然它的作用绝对不小，果然，等到他们缓慢的来到城门处，围上来的城防兵，在看到那个标记之后，便没有多做刁难，随着头领送出的一个小袋子，整个车队便顺利进入。
这也让颇为紧张的王虎有些啼笑皆非，原来所谓的严格，不过就是下面这些人攫取利益的手段罢了，不说别的，就算是堆积在皮货底下的那些刀箭都没有发现，他却只能庆幸，正是他们如此的做派，才让自己成功混进城来，甚至能够拥有基本的攻击手段。
看着坐在身旁马车上的刘兴平，王虎对他笑着点点头，少年脸上也露出轻松神情，显现出一个灿烂笑容，王虎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并没有因为他所谓的太子身份而有所改变，这样的态度，让跟在队伍后面的吴志颇有些不满，可对于少年，却更加雀跃。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是所谓的皇子，这一次来帝都就是为了见到自己的父亲，可刘兴平却并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是所谓的太子，甚至有人准备将自己推到皇位之上。并没有品尝过权力美好的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是一般人以为的兴奋期待，反而是担心。
那等高高在上的感觉，并不会让他兴奋，反倒是担心没了依靠，此刻在他心中，最能够依靠的，并不是那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皇帝父亲，也不是时不时会在自己面前表忠心的吴志，只可能是带着自己，经历了自己亲自品尝的各种艰险之后，才来到此处的王虎。
若是连他也开始疏远自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去依靠何人，那种对于独自前行的恐惧，正是他这个年龄的少年的心理，想要摆脱大人的操控，可若是真的没了大人的保护，他们又会茫然无措的恐惧未来，此刻的王虎，在从小便没有父爱的少年眼中，便好似父亲那般让他安心。
在这样的放松状态下，他没有注意到，在进入帝都之后，他们并不能随便行动，整个城市都被分成了无数的坊市，每个坊市在一开始便有着自己的规划，其中该干什么都会有着严格的规定，他们此刻还是作为商队整体，根本就不允许进入其中的大多数。
当然，若是他们安顿下来之后，自然可以用个人身份，进入其中的商业坊市，可那些普通居民的坊市，在夜晚是有着戒严规定的，不仅不能随意行动，就连外出都是严令禁止的，当然，那些布满酒楼、花街的坊市并不会如此，可想要在夜晚进入其他坊市，也是很困难的。
很显然，整个帝都之中并不是一个颇为自由的地方，其中的严刑峻法，是没有人敢随意触碰的，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进入长安城中就必须要遵守，就算是那些外国公使，也同样如此，否则就要接受严厉的惩罚，当年的一次西征，最开始的原因，便是对一个西域国家公使的严厉处罚引起的。
作为屹立于东方的庞大帝国，大魏可从来都不是依靠这些钱财来立国的，单只是国家层面的西征和南征，每隔二三十年便会有一次高潮，更不要说各个都护府自行组织的战斗，即便是今天，整个帝国之中的武风也是极盛，只要在城中的擂台上较量，即便是杀死对方，也不过是赔偿一些钱财罢了，更有血仇不追究的传统。
这等好武善斗，所培养出的一支强悍队伍，才是威压诸般国度的根基和依靠，所以整个商队乖乖的向着南城商区走去，一路上还能够不断看到，一些身着亮眼铠甲的巡逻羽林军，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他们的仪态和体型，便能够判断，这些兵将绝对不只是表面的威风凛凛，战力定然相当不俗。
也正是这些不断巡逻的羽林军，才维持住了整个长安城的秩序，所以当他们在穿过一道关卡，进入到商贾区的时候，其中的人声鼎沸程度，即便是王虎也有些出乎意料，操着各种口音，或白或黑又或棕色皮肤的人种，在其中不断穿行游走，让人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之地一般。
作为这里的熟人，商队头领很是熟练的带着他们，向着自己的营区前行，虽然速度很慢，却没有迷失方向之忧，头领的人缘显然不错，一路行来都有人打招呼，甚至有些看到了他身后的皮货之后，干脆上前来交谈，甚至验一验货，打听一下价格，让前进的速度变得更慢。
王虎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直到进入到商队的营区之后，他才能够感受到，始终盯着他们的目光，终于消失不见，显然，之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些密探，不过是些幌子罢了，真正的密探，早就已经跟在他们身后，仔细探查他们的行动了，若是这个时候，他们贸然离开商队的话，不仅会被对方直接发现，更是会连累到这支商队。
王虎这个时候越发的看不起之前吴志的那个计划了，在这样的严密监控之下，他竟然准备让自己的人，就这么离队而去，简直就是夸张，那和大庭广众之下肆意行事也没什么差别了，不说自己部下的损失，恐怕就连他们，也没有太多机会靠近皇城，更不要说其他了。
在进入营区之后，他也尝试着踏出营区随便走了走，可随着自己离营而出，那种被监视的感觉，马上再次出现，显然，相应的监视之人并没有离开，而且王虎几乎可以确定，这些监视之人恐怕就不会离开，虽然它隐秘的发现了几个监视之人，却也不可能对他们做什么，只要他们消失一会儿，同伴便能够发现人员的消失，到时候反倒打草惊蛇了。
回到营地之后，看着吴志正在刘兴平身旁说着什么，看起来还颇为激动，王虎只是笑笑，却并没有在意，反倒走了过去，看到他的到来，吴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马上消失，刚开口道：“王将军，既然已经进入城了，我也还是尽快去皇城吧，晚了可就要耽误大事……”
王虎直接打断他说道：“恐怕你想的太简单了。”借着便将自己刚才的发现告诉了他，甚至一路上他所发现的，各坊市之间的隔断，让他们即便是离开了商区，想要直上皇城附近，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早早就会被人拦下。
吴志满脑子都在恼恨王虎和少年之间的那种关系，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此刻听到王虎所说，他也明白自己之前想的办法根本行不通，这才慌了神，焦急的叫道：“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商队头领带回了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皇帝陛下已经晕倒了数次，恐怕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