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可没有。
  尽管年安嘴角是翘着的,语气平静又毫无波澜,可那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冷漠。
  宓时晏语气无措地说:“那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年安却没正面回答,而是说:“你看,你说你这么喜欢,却一点都不了解我,你为什么喜欢我?”他顿了顿,“是因为我长好看吗?”
  “我不是……”
  年安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忽然弯下腰,与宓时晏平视:“我给你很多次机会了。”签订合同时的询问,应酬喝醉酒时,在洗手间的第一次深吻,蔡女士出事在医院的那一天,数次缠绵的夜晚,甚至在点击率破亿后,办公室里的挑明。
  也不知是他太委婉,还是宓时晏太愚钝,结局从头到尾,从未改变。可现在不重要了,所有都不重要了。
  “来,”年安捡起地上的盒子,仔仔细细地把戒指重新放了回去,最后塞进宓时晏的掌心了,“好好收着,把它交给适合它,也适合你的人。”
  年安知道那个人不会是他,也不在意会不会是他。
  宓时晏一怔,瞬间,心跌至谷底。
  手机铃声倏地响起,年安接起一看,发现是蔡司寒打来的,他摁了接听,对面问他还要不要回去,他的车就在酒店楼下的停车场。
  年安瞥了一眼宓时晏,说:“等我几分钟。”
  宓时晏终于回过神,他站起身,试图走到年安身边抱住他,然而年安却毫不留情地避开。他掏出一根烟,走到玄关处,捡起门口,插在电口的瞬间,屋子瞬间敞亮起来。
  宓时晏看上去有些狼狈,他眼中竟是茫然与无措,他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慌乱地望着年安,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呆滞地站在原地,看模样颇有些可怜。
  年安眯着眼睛,嘴角叼着烟,双手插在兜里。
  年安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宓时晏没说话,只是望着年安。
  年安便继续说:“回去了说一声,我们去民政局把证办了吧。”
  说罢,他不再停留,转身就要走,然而手在碰到门把的瞬间,徒然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宓时晏搂着他的腰,颤抖道:“我不要……”
  年安眯起眼睛。
  宓时晏声音带上一丝哽咽:“我不要离婚,你不能让我喜欢上你,又不要我了……”
  年安垂着眼睛沉默片刻,最后狠心掰开了宓时晏的手,拉开门把,他说:“嗯,我不要你了,我是不是很坏?”
  宓时晏整个人怔住了。
  年安站在门口,眼角噙着笑意:“我其实不是为了你来这里的,我外公在这边,我妈说要过来看我外公,我为了陪她才过来的。我出现在这里与你碰见只是个巧合,其实我是跟朋友出来玩,在这边吃饭,而他现在就在楼下等我一起回去。”
  年安说:“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了?”
  宓时晏说不出话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年安,整个人僵在原地,脑子一团乱。
  “砰——”
  年安不做停留,走出房间,带上门,他没有走楼梯,而是站在电梯门口,点了根烟,望着上面不断跳跃的数字,最后耳边响起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
  里面还站着要下去的人,年安脚步停了停,在对方询问进来否的时候,他道了句:“等下,我灭个烟。”
  他转身把烟掐灭在垃圾桶上,长吐一口气,敛去眼中复杂的心绪,终于踏进了电梯。
  蔡司寒果真在楼下停车场等着,年安一上车,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举起手中的袋子:“今天正好出了新甜品,我不大爱吃甜食,你解决了吧。”
  被宓时晏这么一闹,年安饭都没吃成,眼下饥肠辘辘,却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了过来,说:“谢了。”
  他打开一看,小巧精致的蛋糕躺在盒子里头,模样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回家的路上,蔡司寒一句都没问方才年安去了哪里,甚至连为什么这么恰好打电话问他,都没说,只是跟他讨论了下今天游玩的趣事。年安兴致不高,蔡司寒不问,他也不打算提,便随口敷衍了两句对方的话题,摘了隐形眼镜,靠在窗户上闭目养神。
  等回到家时,蔡女士已经睡了,自从车祸后,她伤了元气,就越来越早睡,蔡老也不在,安静的客厅里只剩保姆在打扫卫生。
  年安没做停留,迈步上了楼,回到房间,他才感觉到一阵饿意,拆开蛋糕,舀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甜,甜的腻人。
  方才一路上,嘴里的苦涩都被这甜腻的味道冲散,舌尖都像是被黏住一眼,只是一口,年安就确定自己不适合吃这个。
  他放下叉子,看了眼窗外漆黑一片的天,床头的电子钟发着幽幽的光芒。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脑中的系统突然问:「不是到一百了吗?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
  年安拉开阳台的门,正面迎接带着凉意的寒风,片刻后,才回答系统的疑惑:“你能检测到宓时晏对我的好感度,你能检测到他对其他人的好感度吗?”
  系统说:「不能。」
  年安眯起眼睛,轻声说:“所以你能保证他对我是一百,对其他人就不是八九十了?”
  系统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我没那么大方。”年安垂着眼睛,自嘲道,“我自私的很。”
  夜色静谧,皓月当空。年安这一夜睡得很浅,做了许多个乱七八糟的梦,睁开眼睛又一个都不记得。睡眠不足让他头痛欲裂,隔天早起,面对蔡女士的疑惑,他只能摆手说没睡好。
  蔡女士之前病假休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这次的长假她没好意思跟医院多要,就休五天,回去机票来时就订好了。
  年安今天哪儿都没去,陪着蔡女士在后花园里给花浇水,一边浇,一边讲昨天和蔡司寒出去玩的事。
  “对了,司寒节后也要回国,我听你外公说,蔡家的事业重心也想转移回国内,所以司寒会先回去探探市场行情。你们关系不错,到时候也可以多联系联系,他在国内生活的时间不长,你多陪他一点认识认识路呀什么的,都行,也就当多一个朋友。”
  年安倒没听过这个,眼下蔡女士提起,他才忍不住想昨天蔡司寒对他的态度,眸色暗了几分,直到蔡女士又问了他一句,才应了声好。
  等到了中午,蔡女士突然又问:“我听说宓时晏那小子也在这边?”
  年安塞了块苹果在嘴里咀嚼,慢条斯理地咽下:“昨天见了一面。”
  “哎,这孩子怎么回事,在这边也不说过来玩玩,好歹我还是他丈母娘吧!”蔡女士不满道。
  年安垂着眼睛,什么表情也没有,道:“没事,很快就不是了。”
  蔡女士一愣。
  年安继续说:“我们离婚了,等回国后离婚证一办,就没关系了。”
  屋内刹时陷入寂静。
  良久,蔡女士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问:“……真的吗?”
  年安失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蔡女士还有些懵:“怎么突然就……”
  年安说:“这婚本来就不该结。”或者说,不该是他结。
  蔡女士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怪异,最后才重重叹了口气:“离了也好。”
  等到了五号,年安刚准备回国,就接到了宓母的电话。
  “那我先回去了,你一个人行吗?”在机场,蔡女士担忧地问道。
  年安冲她笑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哪来的行不行。你去吧,路上小心些,难受只能忍一忍,睡一觉就过去了。”
  年安望着蔡女士离开的身影,长长吐了口气。
  旁边的蔡司寒突然说:“你要去宓家?”
  年安眯起眼睛:“嗯。”
  自从那天从酒店离开后,宓时晏就进入一种不吃不喝的状态,他就像一夜丢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无论旁人跟他说什么都不应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年安到时,宓母的眼眶都是红的。
  “小安,你可算来了。抱歉,还让你特意跑一趟……”话落,他又注意到年安身边的蔡司寒,疑惑道,“这位是?”
  年安说:“我表哥。”
  蔡司寒礼貌地冲宓母问好,年安才说:“他还是不出来了?”
  提起这个,宓母眼眶一下就红了:“本来之前就要回国的,但是出了点事,他爷爷不让……哎,然后那天偷偷跑出去后,不知道为什么,再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宓家的宅子很大,装修奢靡,管家仆人一应俱全,年安被人带上楼前,隐约感觉远处有视线在凝视自己,然而等他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他走到宓时晏房间门前,那儿还站了个人。
  只见唐恭正敲着门,对里头说:“时晏,你别这样,好歹出来吃点东西吧。”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无声的沉默。
  “唐先生。”
  唐恭闻言,抬头看过来,正欲开口说话,就看见年安。两人视线撞到一起,唐恭瞳孔猛地一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年安眯了眯眼,说:“被人叫过来的。”
  “……”唐恭不知想到什么,咬了咬牙,“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年安说:“我能做什么?”
  唐恭:“不然我前些天见他还好好的!”
  “是吗?”年安眼睑垂落,又睁开,“唐先生结婚了吧?”
  唐恭一愣:“你怎么知道……”
  年安说:“听别人说的,祝你新婚愉快。”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婚都结了,有时候也该避避嫌,不然对你家里那位,名声不大好。”
  唐恭脸色一变。
  年安瞥了眼身后的人,迈步走到门前,一点也不温柔的伸腿踹了一脚,里面终于传来宓时晏沙哑的声音:“不要管我。”
  年安唔了一声:“那我回去了。”说罢,他转身就要走,结果门却倏地打开,宓时晏慌张的看向年安,眼窝青黑,眼里遍布红血丝。
  见惯了对方得体的模样,一时间这么颓唐,年安还有些看不习惯。
  旁边的唐恭见他出来,眼睛登时一亮,一声呼喊还没说出来,就见宓时晏猛地拉住年安,将他往房间里拽,把那还未来得及出声的话拍在了门外,徒留一片寂静。
  年安被拽进来后,整个人被困在宓时晏与门板之间。他不慌不忙地看向对方,神情冷漠,不生气也不恼怒,甚至连挣扎都没有。
  好像无论宓时晏做什么,都无法激起年安一丝一毫的波动。
  两人对视片刻,最后还是年安先开了口:“你幼稚不幼稚?”
  宓时晏抿着唇,眼中思绪混乱:“……我不回去了。”
  年安说:“什么?”
  宓时晏说:“离婚证要本人一起去才能办理,而m国不能办我们的离婚证。”言外之意就是,只要他不回去,不跟年安去民政局,他们两就不会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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