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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节

  至于到时少了羊怎么办——不会到时再找商人买吗?羊又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
  剩下能当菜吃的只剩下腌菜、咸菜、酱了。
  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馋肉。
  她同情之下,告诉他们在树附近的地里,会有虫蛹,不定是什么蝗虫一类的。于是没事干拿根树枝挖地的人也多了,竟然还有女子跑去挖地玩。
  幸好是夏天,如果是冬天,敢这么停在路上,能冻死不少人。
  这古代嫁人,嫁得远一点真够坑的。
  他们会停在这里是因为前面有一条河。
  这条河很麻烦,因为它虽然很细,水流也不急,也不太长,但它途经两座城,也就是说,有两座城的百姓都以它为生。
  ——那就不能生填了它了。
  要不是这次出来这么折腾,她还不知道现在修路的方式是很简单粗暴的,基本就两招:挖开,填平。
  至于会不会对当地生态造成影响,谁在意呢?她这一行人走到现在砍的小树林都不止十座了,那不是也要砍吗?不砍,车都过不去。
  河也是一样。如果没有这两座城,那过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选取河中河床最浅的地方,以木石等将其填平。这就等于是人工断流了,等他们过去后,上游发水倒灌,下游断流,这都跟他们无关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但姜姬知道上下各有一座城靠此河吃水,那就不能填河了。怎么过去呢?造桥。
  先要选址,选一高地,两边土质要够坚硬,能够支撑桥体,然后从别处运来木石架桥。
  于是,便在此地停了下来。
  姜姬拖着姜武两人只带几个护卫出去瞎跑,荒野平原,山林野地,还洗了一个野澡,回来就听说附近南光城的人全城都往这里来了。看样子是准备来拜见她。
  姜姬慌忙赶回去,躲上车后,换上一件郑重的衣服,梳妆、打扮,等着被人当神女拜。
  出来以后已经遇上几回了,她也就习惯了。
  像南光这样的小城在鲁国有不少,说是城是因为它有城墙,也有精壮民兵,不过大多数都是聚族而居的村落发展而成。
  好处在于,他们通常自给自足,不会额外给人找事;坏处在于,他们也不听外界号令。
  城中行使的是族规,老大是族中老人或族长,这取决于他们是走议会制还是专制制。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小城会发现他们很有意思,小城就像一个小国家,其中的政治生态其实和大国并没什么区别,而且,他们自然而然的发展成很多形式,比起专制制,以族长一人为首,她见到的最多的反而是联邦制和议会制,这两者也是不同的。联邦制中,有参与政治权力的家族是世袭的,树大根深;而议会制中,他们搞选举,平时以少数服从多数为主要形式,而且大多已经出现了三权分立,通常都会有一个以神之名代行裁决的法官体系在,法官倒都是终身制和世袭制的。
  而且从稳定性看,联邦制倒是比议会制更优秀。
  不过都是几百户的人家,竟然搞得这么复杂,叫她真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当然,其中也有共产制的,其中族老是一个老奶奶,而她选的继承人,也是一个女人,族中所有的粮食都要平均分配,每个人都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小孩子一起养育,认母不认父——因为父分不清楚。
  她一直觉得后世要求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以此为礼制的终极原因就是男人如果不把女人关起来,他未必记得住十个月前打过的炮……
  而且女人孕子,有十个月瓜熟蒂落的,但也有八九个月出来的啊,还有人怀上十一个月呢,这怎么算?
  想想看,男人指着一个十月落地的孩子说这孩子必定是我的,女人在一旁微笑其实我当时不止你一个情人……
  那就尴尬了哈哈哈哈哈!
  姜姬做好准备,又等了一会儿,才听说人已经到了。按以前的经验,这次拜见大多会一直持续到他们离开为止,因为这种拜见更像是在拜神,而不是在拜一个公主。
  姜姬先接到了一篇诗赋,或者说是酬神时在祭祀上烧给神的东西。
  上面先是说,我们这里有很多粮食,健壮的小伙子,漂亮的大姑娘——这不是要送给她的礼物,这只是在历行自夸,向神表功,表示他们是勤劳善良的人。
  所以,我们为您送上如下礼物:活鸡活羊,鲜花碧草,谷物,布匹,精美的器具,还有聪明的小童、智慧的老人。
  姜姬看到这里,揭起帘子悄悄往外看,果然看到和礼物站在一起的有一个打扮得干净整齐的小男孩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居然还真给她送了个老人。
  这种礼物是必须收的,不收就意味着她不满意,要退货,他们就会选其他的老头送来,这个老头的下场就不太美妙了。
  接下来就是对她的夸奖,夸她从头发丝美到脚趾丫,吐口气就能叫人百花盛放,眼一眨就能叫星辰落地——姜姬:……
  夸完,就该向她提要求了,这个要求也不必当真。
  因为他们要她保佑以后每一年该下雨时下雨,不要刮风,该出太阳时要出太阳,免得晒不干衣服,小孩子们越多越好,殾能平安长大,姑娘们越来越美丽,小伙子越来越健壮云云。
  她看完这篇诗,就可以叫人把车帘四面都拉起来,露出真容给他们看,这意味着她接受了他们的礼物,并看到了他们的诗赋,表示满意。
  她坐在那里,不动,不笑,不必开口。
  底下百步之外才是那些百姓,他们拜倒在地,老人带着儿孙,夫妻互相扶持,小孩子们一个个脑袋圆圆,额顶心留一抹头发,机灵可笑。
  等她坐累了,不想让他们拜了,把帘子合上,这些人就知道了,就可以走了。
  以后每一天,都会有人来,她想见人就打开帘子叫他们看,不想见就让车上的帘子一直拉着。
  她一般能坚持三四天,到第五天就不叫人打开车帘了,百姓们来个几天看一直不拉帘子,见不到人,就会死心,慢慢的就不会有人来了。
  他们来拜见的,其实就是一个神女。
  不是鲁国公主,他们估计连现在的鲁国大王是谁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些百姓中有多少真的相信她是神女,有保佑人的神女,不过总有八成吧……在这次去凤凰台的队伍里,她自己带的人中,近九成相信她真的是神女。
  姜姬:……
  其中以近身服侍她的宫女、侍人信的最多。
  连姜武都有点怀疑,曾经在床上露出半句“神女无暇”一边啃她的小腿肚,她把人抓上来,指着锁骨上的痣问他这叫无暇吗?他一口闷上去,吸着那块皮吸了很久,吸得她也忘了继续这个话题——替他扫扫盲!她怎么会是神女?这种话外人信就算了!他怎么能信?
  她曾问过龚香,相信她是神女吗?
  龚香说,他信公主智慧天成,但仍是凡人。
  “只有凡人才会欲壑难填。”
  他也不信皇帝是神仙,真的会死后跑天上去当神仙。
  但他相信天上真的另有神仙住所,只是云阶难登,皇帝也上不去而已。
  哪怕他相信神仙,但也是这世上难得的清醒人了。
  在她周围不信皇帝是神仙,是上天令他为皇的人基本上一个都没有。
  龚香虽然不信皇帝是神仙,但他觉得梁帝当年应该是真的承受天命才会继纪朝之后开创梁朝的。
  绿玉之辈倒是都真情实感的相信皇帝是神仙,有神力,能目视千里,耳听万里,能知道人心里在想什么,能抓到所有的坏人,能发现所有的好人和贤人,就跟她吹口气能让花开一样,皇帝吹口气,别说花会开了,死人都能复活。
  不过,从凤凰台来的白哥听到她问皇帝是不是真的是神仙后,笑得前仰后合,看她的目光都变了,从“你这个女人太不像女人了”变成“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嘛,我放心了”。
  白哥是不信的,非但不信,还斥之以鼻。觉得信的人都是愚人,这个愚民的范围是除了凤凰台之外,整个梁朝上下都包括在里面了。
  他在凤凰台脚下看梁国其他地方的人,就像在看脚下的蝼蚁一样。
  简言之,不是一个物种。
  当然,芸芸众生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特别点的,他觉得摘星公主就是其中之一,他是越认识她,就越觉得她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皇后人选。
  冥冥中自有定数。
  他甚至觉得,朝阳公主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第501章 欲乱
  凤凰台。
  又是一年盛夏, 朝阳坐在水亭里,眼前是熟悉的歌舞,虽然这是他们说新练出来的,但听起来都是一个样。
  看她满脸无趣,周围侍候的宫女、侍人, 被召进宫来陪伴的贵妇都互相递眼色, 看谁敢第一个开口。
  其中一个贵妇年轻些,爱说话,她一直觉得朝阳公主并不像外面人以为的那样吓人, 因为她久居深宫,哪怕是身边的宫女和侍人也很少外出, 所以对外界的事,她有一种特殊的“无知”。
  这就意味着, 她其实是可以被蒙骗的,骗起来也很容易!
  她看周围的人都不敢第一个出声,就想自己争个先, 如果能讨得朝阳公主开心,对她也大有好处。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对她家也很有好处啊!
  “公主可听说过赵国的云姬?”
  朝阳转过头来, “不曾听过。她是什么人?生得美吗?”
  这个贵妇就激动起来, 还跟人换了座位,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呢,她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云姬当然是美的,她的容貌能让女人都看呆了, 而且最好的是,她已经死了。
  赵王是一个暴君。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特别是在他先把女儿嫁给郑王,后又带兵入侵郑国,现在郑国先王死了,他仍不肯离去,意图抢夺他外孙子的国家。
  男人看暴君会齿冷,但也会羡慕,还会想像自己如何用仁人信念去说服他,教化他,如果能劝服赵王,那才是一举成名天下皆知呢!
  女人看暴君,不免会思考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得到他的真心呢?
  这个云姬,据称就是得到了赵王真心的女人。
  据说赵王第一次见到她,就心生爱意,把她夺到了王宫中,藏在宫室内,用无数的珍宝珠玉去讨好她,据说赵王得了她的第一个月里连宫门都没出,宫中女子没有一个人能见到赵王的,哭泣不止。
  云姬倍得赵王宠爱,自然受人嫉妒,据说赵王为了她,曾亲手杀了数十名宠妾、宠婢。
  后来,美人薄命,云姬早早的就死了,赵王痛悔说此生此世都不会得到比云姬更美的女人了。
  世人当然也无法看到云姬到底有多么美,但云姬曾留下一个女儿,据说比云姬更美。
  她就是这次赵国送来的公主。
  过了几天,凤凰台的人都知道了这个贵妇替赵姬吹捧。
  还听说朝阳公主对赵姬很感兴趣!
  这就很让人不快了,毕竟很多人都送出亲信子弟去出使了啊,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的子弟都暂时的跟这些诸侯国公主成了一伙,这个贵妇替赵姬吹捧,难道他们不会替别的公主吹捧吗?于是,徐老又开始闭门谢客了,这下连自己的弟子和儿子都不见了,只跟老仆说话。
  老仆说:“你又何必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了,白哥去了没回来,徐丛去了不是也没回来吗?可见这鲁国未必不能一争。”
  徐老摇头:“我是担心鲁国争不过吗?这鲁国已经把皇后的名分都定下了。你以为他只在自家吹捧就完了?如果再加上别的手段,等这鲁国公主到了,势必成为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到那时,白哥怎么办?”徐丛不是出使人,他还姓徐,他是基本没有什么风险的。
  老仆说:“那现在您也只能干看着了。”孩子都在外头,您够不着啊。
  徐老瞪他。
  老仆温和劝道:“既然都这样了,您又何必白费功夫在这里操心呢?您歇一歇,自己烹烹茶,种种花,叫小童给你念念书,不是挺好吗?”
  徐老气哼哼的,去廊下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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