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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这是去查房了,胡悦和解同和对视一眼,解同和做了个询问的表情,胡悦对他比比太阳穴,故意抬高了点声音,“那我一会把她的微信给你啊,解警官。”
  “嗯,行,那我们保持联系,你要是看到长得差不多的人,也随时和我说啊。”
  师霁那句话,莫名其妙,胡悦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猜——有些可能猜了准会被笑自作多情,不敢猜就不好解释,反而又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她不敢和解同和一起坐电梯了,追着师霁,“我陪您一起查房,主任。”
  解同和一走,师霁脸就沉下来,连话都不和胡悦说,胡悦也不敢走,跟在他背后当小尾巴,时不时说点话找找存在感,“我来量血压。”
  “你还担心效果?我们师主任的效果你还担心,那就别来十六院了。现在肿胀很正常的好吧,出院半年以后你就知道好了。”
  “你闭嘴。”
  “挪开一点。”
  效果还不错,虽然当然照旧是被呵斥的份,但师霁的语气松动多了,胡悦搓着手跟在他身后,查房完了才得到一瞥,“还不走,胃不疼了?”
  刚才那个样子,哪敢走?
  “胃吃了药就好多了,”但这不是理由,胡悦恰好填上个借口,搓手傻笑,“还不是为了,为了那个,李小姐的诊疗方案……嘿嘿嘿……”
  “呵。”师霁笑了一声,像是没信,但也没戳穿,“方案我会准备,管好你自己该管的事就行了。”
  他还是走在前头,语气也还是凉凉的,但,比起刚才的厌烦,已经说得上是和颜悦色了。“解同和人还可以,谈恋爱不用不好意思。”
  这……什么意思啊。
  胡悦呆了一下,有点儿放松,又有点儿失落就像是她隐秘的猜疑和期待都落了空——却又还有点隐隐的解脱,本来就不应该,不可能,就不应该去想,现在弄明白了,她是应该觉得解脱,只是也不好太明目张胆,毕竟,她本来是连想都不该去想的,又何来的解脱。
  “我们……不是这个关系,您这是从哪里想到的,简直异想天开。”最终她说,“解警官都多大了,早结婚了吧,您别开这个玩笑——”
  她忽然想到谢瑞瑞,有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就含在口中——说了啊,说了就没这些烦恼了,说真的,这本来都是不可能,不该想的事,早说了不也就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她要操心的事太多了,这实在是应该排在最后头,最下头——
  但,不知怎么,这句话一直没说,只有她孤零零的澄清,可怜地飘在那里,师霁哼了一声,倒是毫不在意地走远了——他的身影,像是比平时都优越了几百倍。
  胡悦心里自然是难免气闷,但她迅速让自己别想太多,今天总觉得特别累,胃又疼,很应该早点回家,好好地煲一锅粥喝。
  粥是没法小火慢熬了,时间不够,高压锅压个20分钟也足够水米交融,配上前阵子卤的豆干,街角买的雪里红炒春笋,热乎乎地喝进嘴里,最是清爽鲜甜不过。胡悦喝一碗粥就舒服多了,这才有力气翻开ipad,本想直接点开电子杂志阅览器的,但想了想,还是登上医院oa,工卡虽然没了,但她自己的账户还是能确认师霁的门诊预约和手术室、麻醉师安排情况。
  现在的oa,功能都是越来越丰富,门诊预约还会标出初诊复诊,胡悦一个个点开来看,顺便预判一下病人的诉求,打算明天和门诊互相印证,也算是自我提升。看完了一圈又点开复诊,这里就大多都是熟悉的名字了,张、楚、于……
  “啊!”
  隐隐的熟悉感,终于找到了落点,胡悦一声轻叫,但又很快失望地皱起眉。
  ——那个让她看复原图时感到有一丝相似的人,居然是……于小姐。
  第58章 过去
  “对,现在感觉效果是真的出来了。”
  医美手术,没有那么神奇,做完了当即就能感受到颜值上的提升,于小姐动的鼻子至少要三个月到半年的融合期,现在四个多月,这才渐渐看到效果,鼻头没那么肿了,鼻梁从山根到鼻头自然过度,鼻翼窄了一点,和手术前比,要精致秀气了不少,鼻子确实是脸上最重要的器官,甚至可以说是决定了一个人的气质。原本的于小姐,清秀可人,但要说是大美女,总是少了点气势,现在就不一样了,和从前比更显得高贵,走在路上吸睛度都提升不少,不再是那个邻家美女,而是有了一丝距离感——有了点什么大小姐啊、明星啊、网红啊的感觉。
  穿着也变了,四个月功夫,已经拿上了爱马仕,真假虽然存疑,但爱马仕的超a也一样贵,很多细节都可以看出,于小姐比从前要富足,钱是人的胆,笑容都比从前多了些自信,她容光焕发,心情好得不行,对医生更信任,“那这个不需要挂水哦?过几天就自己消下去了?”
  “嗯。”这次来复诊,是因为她觉得鼻梁有点发痛发胀,害怕是填充部位发炎了。“这个很正常,你不放心就自己吃点消炎药,如果别的部位有感染的话,做过手术的部位有时候也会跟着有反应。大多都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好。”于小姐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大概还多了个肯砸钱,今天这个号应该是买来的,几百块花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那师医生,上次我来的时候,你说过我还可以做什么手术?我现在想要做一下我的下巴和颧骨,还有丰太阳穴——”
  整容就像是吃薯片,一般拆开了袋子,很少有吃一片就结束的,于小姐上次来做的时候,经费有限,就只想着做鼻子。现在有钱了,想法简直不要太多,一项项拿出来和师霁探讨,“下巴和颧骨能不能一起做的?这个下巴还是觉得方了点……”
  很方吗?胡悦不这么看,但她没有做声——归根到底,除了像南小姐那样,整出来明显是车祸的鼻子以外,只要技术上能实现,审美究竟是比较私人的东西。从于小姐的底子和做的鼻子来看,她就是比较韩范儿的审美,喜欢金喜善一样的标准美人,而不是石原里美或者新垣结衣这种类型的——这也不能说是错,女孩子普遍都比较喜欢日系美人,但在现实生活中,其实男人更吃的可能还是韩范儿,就是有一点蛇精脸、肉毒素打过量的僵硬的那种女人,穿个紧身黑裙子,胸部明显是隆过的高,这种在网上怕是要被女人吐槽死,但说真的,在十九层还没感觉,j's那边,很多客户都是这种长相,反而自然清新的日系小美女不多。没办法,这就是男人的普遍审美。
  于小姐的底子,如果要走日系整容风,刚开始就不会垫这个鼻子,她肯定是要按金主的审美整,医生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整得好一点。“肯定是要分次做的,你的下颔骨能不能削要先拍片,确定是咬肌肥大还是骨头确实需要削,也还得看神经在哪里,如果条件不满足也不能削。”
  开了检查,效果图也要先做出来,好在之前的病历都有资料在,胡悦工作量不太大,于小姐走的时候又试图让师霁给她介绍好的注射科医师,“想打花瓣唇,打卧蚕,还有——还想开双眼皮。”
  丰太阳穴、丰额头,平行双眼皮、较高的鼻梁、卧蚕、花瓣唇,还有流线型的下颚线、精致窄小的颧骨,当多了整容医师,虽然还没动手术,但一个巧笑倩兮、顾盼生辉的美人形象已经可以出现在想象之中,这算是动得比较大的,若干年后可能会出现肌肉下垂,骨头比平常人更挂不住肉的‘垮脸’现象,很多明星都有点这个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到了那个年纪,大家的姿色都跟着衰退,以后的事可以先不去想,但至少在现在,美丽是实实在在的,尤其对于小姐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那些去j's的客人,很多是自己想改善却没方案,来找方案的,像是于小姐这样,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来十九层其实更直接,毕竟大手术j's也不喜欢做——风险实在是太高,师霁给她粗粗算了算时间和开销,丰太阳穴、额头、卧蚕和花瓣唇这都是可以一起做的,颧骨和下颚分两次,各自半年的恢复期,价格倒不高,光是大手术的话,加在一起十万左右,后续的提拉、埋线、瘦脸针不算,于小姐完全能接受得了,“哎呀,我手里这个包都不止十万呢。”
  两名医生的眼神都落到她手里的包上,看的时间也都久了点,又彼此发觉了对方的关注,互相对视一眼。
  胡悦笑了笑,师霁就好像没听到,他对病人一向是这样子,年纪越轻就越不假辞色。“注射科的号也不可能给你推荐和加挂,你自己去咨询吧。”
  于小姐是知道他难说话的,只是她现在也算是熟客户了,一向表现又很好,还想着撒撒娇,现在有点难堪,想说话,胡悦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就不纠缠了,转而笑道,“好好好,不过,后面的时间怎么约啊?胡医生,方便的话,你微信给我一下啊。”
  医生的微信也不是个个病人都给,胡悦也不喜欢给病人微信,交流起来就真的是没日没夜了,但这次她却点头给了二维码。于小姐心情大好,恐怕还当是自己这个爱马仕的功劳,走的时候,本来扣子是锁着的,走了几步特意又停下来把它耷拉下来,“那之后微信联系啊,胡医生。”
  到底还记得当时劝告的情分,比以前抖得多了,可和胡悦说话的语气还是有点儿真诚和讨好,师霁和胡悦目送她走出去,胡悦没有马上按叫号铃,还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师霁说,“别看了,她那个爱马仕是假的。”
  这么说,他是看的真假,胡悦想解释一下自己关注于小姐的原因,又怕被讥笑,毕竟这是很荒谬的联想——摆明了于小姐姓于,她的身份证她也看过,和张家三凤没什么关系,再说,她们也不是原本长得相似,而是整得相似。因此就没解释,只是反问,“师主任怎么看出来的?你对女包这么熟悉的吗?”
  “见多了真的,假的就有感觉了。”师霁淡淡地说,“这倒提醒我了——你是没拿到工资吗,还是连最基本的审美都没有?”
  “啊?”怎么忽然扯到这里了?
  都是成年人,不可能一直怪异又僵硬,虽然他们间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几重隔阂,但基本的交流还是会有,师霁昨天可能还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但——至少在她追着把查房做完了才回去以后就没有了,今天语气虽然夹枪带棒,但那只是日常的鞭挞。“临渊羡鱼,不如自己去买一个,连撑场面都不知道,那就真带不了你了。”
  日常嫌弃三连,没关系,很习惯,胡悦想了一下才明白这是在嫌弃她平时拿个布包,她不由笑道,“这个,再说吧,我哪买得起啊,工资要还学费贷款的。读书欠了不少钱,都还完再说吧。”
  上个月的十万是发到手里了,现在手头比从前宽裕,但要说买个十几二十万的包那还是想都没想过,最多买个coach,那还是要有人去美国奥特莱斯带一个回来,胡悦忽然就想到谢瑞瑞——他要去美国出差几天,这还是他问的,既然都被师霁嫌弃的话,要不要托他买个包?
  “你读书能欠多少钱?”师霁像是想休息一会,把水杯递给胡悦,让她去续水,“医学院的学费又不贵,实习还有工资,帮你导师做课题他不给你发工资的吗?”
  “学费都是贷款的啊,还有生活费呢,都是借的。”胡悦顺嘴说,没想太多,“我本科是双学位,根本没时间打工的。问亲戚借了些,研究生时期也还不上,到现在才开始慢慢还。”
  “双学位?”
  “对啊。”她的手顿了一下,转身把水杯端回师霁桌边,“我本来是法医学的,后来转到临床,毕业的时候拿的是双学位。”
  医学院双学位非常少见,甚至允许转系都是凤毛麟角,她又解释,“我们医学院前两年都是在做基础培训,课程一样,是可以转专业的,考研什么的也不受影响。”
  “嗯,女孩子读法医,很少见啊。”师霁喝口水,继续敲病历,眼神聚焦在屏幕上,并没有看她。
  她本科是双学位,这都写在简历里,没什么必要瞒人当然也瞒不过去,但转专业的理由就不好说了,师霁这样的人肯定是搪塞不过去的,胡悦歉然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啊,从小就想当医生,但是家里人反对,觉得待遇不高,而且得读研究生。想了下,当时觉得法医特别酷,就业也简单,就学了法医,再说分数线也不高嘛。”
  整形医美的分数线一向也不高,她又添了一句,“——后来进了大学才知道整形医美最赚钱,就赶紧想方设法转专业了。”
  “无知。”师霁哼了一声,按下叫号铃。胡悦也笑,“是。”
  这确实是典型因为无知产生的误解,法医学就业情况并不能说是很乐观,报酬更是难和工作量成正比,这个评价是很正常的,甚至师霁关心一下她的经济情况——或者都不是关心,只是顺嘴八卦,挑点错处而已……师霁在想什么,猜太多那纯属自寻烦恼,这个人实在是太难以揣度了。
  但,话虽如此,他的话还是给胡悦多添了一重心事,这天她加班的时候总想着他的问话,时不时又想起那句‘解释太多了’,想来想去,又觉得是自己多心,效果图做得比平时慢了几倍。——她特意把于小姐的效果图提前了来做。
  像是于小姐这样动全脸的,做效果图好像就是在做ps精修,别惊讶明星精修照为什么美若天仙——本身就是精修过的脸,再上一层精修,当然美得不像是人了,于小姐的手术其实已经相当于是明星套餐了,就是再精细的手术也只能做这几样,再动多了那就真是换头术了。胡悦左修修、右修修,修完了又拿出张家三凤的整容修复图,对比着看了很久,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于小姐。】从医院走出去,她坐上滴滴专车——月薪上去以后,这大概是她生活中唯一的改变了,有时候也会偷懒不走路,改叫个专车。胡悦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发微信,【那个,关于手术的事情……】
  第59章 心事
  “胡医生,这是送给你的。”
  一个扎着缎带的礼物盒被推到胡悦跟前,上头lv的标识清晰可见,胡悦怔了一下,“这个是……”
  “你不要误会,这个和医院没关系的啊。”于小姐慌忙摆手,“就是想送你个礼物,就当是……感谢你好吧,胡医生。”
  她的双眼闪闪发亮,被这样一个衣着和长相都很精致的小美女注视着,是一件很愉快也很让人羡慕的事,咖啡馆内,甚至是橱窗外都能感受到路人投射来的眼光,这是胡悦这几个月才渐渐意识到的事情——生命中的前二十六年,她都活得很纯粹,医学生看人的视角也有不同,进了十六院以后她才慢慢发现,原来生活中颜值真的比什么都重要,至少是比很多东西都重要得多,也难怪越来越多的人想用金钱买到,越是漂亮,就越知道美丽带来的优势,也就越想要变得更美。于小姐不过是用它来做了最直接的交换,更多的人怀抱的目的,其实和她也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无功不受禄。”她把小盒子又推了回去,“我知道你的意思,于小姐,不过,这个我不能收。”
  是感谢她的指点,还是她快淹没时的一点善意?胡悦知道那种绝望的时候,一点善良都会被铭记很久,于小姐有了就想加倍报答,她摆摆手,“知道你过得好就够了,我也为你高兴。”
  于小姐一向是很想和她交朋友的,她们这些整形常客哪个不是这样,兜不到师霁就来兜她——这还是师霁都做的是面部结构,一个人一生也就做这么几次,如果是做注射、做激光的,怕不是有人要常年买他的疗程,饶是如此,也还是动不动就有病人说自己发炎了回来复诊,这些是对师霁有邪念的,有的现实一些的,想要免费咨询、私下注射,也很喜欢和小医生交朋友。胡悦一约她当然出来,听到她这么说,于小姐受宠若惊,“谢谢。”
  她的感情一下有点过分丰沛,没收住,“我现在——朋友不多,胡医生,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这句话,我不会认识现在的——男朋友。”
  崩溃的时候,不会在意自己的野心被人窥视去了,现在钱有了就想要名声了。于小姐有点忐忑地看了胡悦一下,胡悦报以微笑,“没什么的,做这行,见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这话也算是半真半假,但的确,在整形医院做多了,对于一些人群的心理——也许依然不认可,但会有更多的理解。医院和警察局都是游走于黑白两界中间的灰色地带,在这里,没有太多正义,看到的只是赤裸裸的人性。
  她说的是真话,于小姐自然看得出来,她一下放松了不少,抿嘴笑了一下又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胡医生,怎么说呢……从前的朋友,都和我疏远了,现在的朋友,都是……反正差不多的身份,其实我有时候也不是很喜欢。”
  她平时跟着男朋友,出入的场合能认识到的大概也都是同样身份的小姐妹,于小姐算是素质比较高的,怎么说也是大学毕业,她会走入这行也很简单,“没什么别的才能,就是长得比较好看,毕业以后先去国企,当时的经理,唉,太恶心了……就喜欢吃你豆腐,你要是不给好脸,那就别想在这好好干下去了。”
  也不是没谈过男朋友,但男朋友和她条件差不多,两个人都在国企里上班,也不敢看经理的脸色,于小姐失望之下,和男朋友分手,当时也还有点热血,辞职了想来s市闯闯,本以为文员只是个开始,没想到一做就是两年,老板一样有时候毛手毛脚,她想反抗,但已不敢第二次辞职,想转行,又认清自己才能的极限,“就是不会,真的处理不了,觉得办活动太累了,想文案也想不出来,我要是回家,估计也就是开个小超市维持生计了——要是不找个超市老板的话,说不定超市都开不起来,上货下货太累了,帐也不好做。”
  对胡悦来说,钱终究是会有的,多少而已,但这世上有很多人注定连谋生都很艰难,于小姐想要的东西却偏偏还有很多——她是真的没能力,想要卖姿色,想象力都只局限于卖酒小妹,也是生活圈子只能接触到这样的人。好在命中有贵人,胡医生随便一句话点醒了她,做完胸部,在夜场里找到个客人,靠他结识到现在的妈咪。
  “白姐是帮了我不少。”说是白姐,其实就是妈咪,于小姐也只是稍微遮掩一下,“她真的懂得多,都是她教我的,也介绍我认识了好多朋友。现在这个……他对我很好。”
  她有一点点甜蜜的表情,拍一下一边椅子上的爱马仕,好像还不知道那是假的。“现在我已经不去会所了,就是偶尔还去和白姐坐坐,聊聊天,就觉得,其实在这行也不是交不到真心的朋友,你知道吧胡医生,再说——”
  她脸上闪过一丝晦暗,又笑了,“也得为未来留条路啊。”
  “还是要多为自己存钱。”胡悦说,也微微笑,她不想评判就不会去批判,只是含蓄地说,“东西都可以是假的,但钱是真的啊。”
  “……对,我也这样想。”于小姐顿了一下,像是捉摸到什么,但也跟着笑了,对胡悦越显亲热,“妈咪——白姐也这样劝我,还是要多拿点钱,钱才是真的。”
  “听起来白姐真的懂得很多的样子,”胡悦好奇地打听,“整容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她和你说的呀——我记得上次你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清楚一整套思路的,这次来怎么什么都懂了,做这里做那里,明白得不得了,这都是和小姐妹交流出来的呀?”
  “小姐妹肯定都做的,很多都是十六院这边做的,”于小姐也笑了,“看我的鼻子,都说以后要做鼻子就来找师主任。”
  白姐是教了她不少,聊天的信息不可能和盘问一样集中,零零碎碎、颠三倒四,于小姐说了很多现在的生活,终于住上大房子了,正在学车,学好了答应给她买一部法拉利,手里也有几十万了,说是给她傍身的,她都收得好好的。男朋友虽然忙,但有空了还是对她很好,她一直强调的一点是,他们是有真感情的。
  “就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反反复复地和胡悦说着男朋友对她好的细节,“我们一起去旋转餐厅吃饭的时候,我有点晕,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还问我晕不晕……”
  房子和车写的是谁的名字,胡悦当然不会去问,她知道于小姐现在想要什么,便很耐心地给予——有时候人是需要建立起安全感的,哪怕是自欺欺人,于小姐可能不会在现在的小姐妹面前说‘金主是真的爱我’,那太荒唐,她说不出口,但不代表她不想要建立这样的幻觉。
  “所以我就和白姐说,人生的际遇真的是说不清的,没想到真的能遇到彼此喜欢的人……”她肯听,于小姐自然越说越开心,但可能是捧哏太过了,从金主开车送她回家,睡前微信说声晚安,再到s市降温了提醒她添衣,于小姐说着说着,忽然把自己的泡泡说破了,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哎,算了算了,都是不说了……胡医生,你心里一定笑话我吧?”
  “没有。”胡悦又说了一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其实我……唉,我也不是那种做了不敢认的人。就是……就算是你知道这条路可能的代价,可能到付账的时候还是会有点舍不得,对吧。”
  于小姐叹了口气,她的感伤,早没了当时捂脸而泣的狼狈,是精致套装和贵秀轮廓中淡淡的感慨,将来,这张脸肯定还会更漂亮、更精致,更吸睛,但于小姐心中的洞,能不能用笑来填补?
  “我就是觉得……她们为什么疏远我呢?”
  她望着窗外,幽幽地说,“我好不服气啊……又不是不知道,好多都是以前在国企的同事,那个经理是什么鬼样子,她们不清楚吗?”
  “能忍着做到现在,恐怕也没少被他占便宜吧?”
  “谁又比谁高贵?”
  “反正看上的是我的脸……我就卖个更好的价钱,这想法,真的错得这么厉害吗?”
  “难道要我继续就拿那两三千块钱,被人白白吃个豆腐,这才能算是清白体面啊?为什么男人可以吃女人豆腐,可女人要收钱的时候,就变成……下贱了啊?”
  说到下贱的时候,她的嘴唇扭了一下,看来这个词伤她很深,于小姐望着胡悦,很诚恳地问,“胡医生,我脑子笨,我想不明白,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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