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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薛定谔的底线

  每个人心里好像总有一条说不清道不明的底线。
  不能撒谎,不能在他人背后讲小话,不能偷东西,不能早恋,不能作弊,不能出轨。
  要诚实,要真诚,要光明磊落,要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要刻苦,要勤奋,要忠贞。
  从小到大,人作为一种群居动物,永远生活在集体里,一些自我约束是十分必要的。童年记忆,同学情谊,社会经历,在这些构成了一个人一生的生活片段里,自我约束能够保证人们的相处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从而让整个人类社会保持正常的持续运转下去。
  而这些底线因为个体差异的不同,标准也不同。
  陈卓总是在想,是不是她注定就无法真的拥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所以她如今才和刘知雨走到了这一步。
  她从小是独生子女,也从来没有想过爸妈离婚前能再给她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她从潜意识里知道,一个家庭里父母关系破碎了——或者已经在破碎了的路上的时候,另一个“爱情的结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的,即使发生了,这样对另一块“结晶”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童年的很多记忆在陈卓脑子里是分批存放的,有一些是她一直以来的噩梦来源,有一些她把它们妥帖放好,时而拿起来擦拭一番,还有一些,被她关起来,上了锁,钉上钉子,扔到了最黑暗的角落里,永远都不会再打开。
  她在这个世间只存在了二十年,前一半的时间都是灰暗的,湿答答的,已经长出了潮湿的苔藓,后一半则是浓烈的,明黄色的,每一天都充满了青苹果的香气。她不知道是因为遇到了刘知雨,还是因为她又重新拥有了一个能把她所有的依赖、不舍统统存放,毫无保留接纳她的“家”,又或者这二者是一起的,因为有了刘知雨,才有了家,因为有了家,才有了刘知雨。
  陈卓算不清这笔账,她以为她已经走上了平稳的康庄大道,可是刘知雨,是他把她突然拽到了岔路口,她就在这里停下来了。
  一条路只有他和她,而另一条路,就是她以为她将会一直沿着走下去的路——当然,也是和刘知雨一起的,但不是现在这样。
  现在是什么样呢?
  陈卓自认为是个很有底线的人,她给自己设了很多边框,大多数时候,她在这些框里生活得怡然自得,很惬意,小部分时候,她允许自己稍微突破一点点,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面,可以不那么遵守自己的底线。
  可是这些底线,在碰到了刘知雨以后,就全部成了摆设,那些底线对她自己来说是淬了毒的钢筋,对刘知雨来说就是软绵绵弹力无限的皮筋,可以随时调整,随时变化,想扯多远扯多远。
  开弓就无回头路,也许这些从那个刘知雨强行闯入她卧室的夜晚就开始了。她第一次能对他退让,那么以后的每一次都只会越来越容易妥协。刘知雨太了解她了,她色厉内荏,根本就好像从身体构造上不具有对刘知雨说“不”的基因。这让他随时随地对她的索吻都让她无力拒绝,她有时候都觉得好奇,是不是刘知雨偷偷给她进行了人体实验,让她一看见他的眼神就心软。
  刘知雨最近突然开发了新的探索爱好,他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她接吻,父母上班不在家的时间,他都会用来缠着她,乐此不疲。
  有时候是在她的房间——他进她的房门从来不需要有任何迟疑,有时候是他的房间,有时候是卫生间,是阳台,陈卓被他拉到阳台上都吓得要死,生怕被人看见。他越来越熟练,每次都把她吻得头脑发昏,她从来都不知道接吻居然还有这么多花样,刘知雨是个好学的学生,他身体力行的拉着她和她一起实践,一起开发,这让陈卓越来越惶恐。她尝试给他设定一个范围,可是不行,刘知雨总有办法绕过它。况且,刘知雨对付她简直手到擒来,也许别人能行,陈卓不行,她的底线和意志力在他面前总是溃不成军。
  陈卓虽然很多时候都对他予取予求,但她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时刻提醒着她绝对不能和刘知雨走到最后一步,太危险了。
  但只是接吻显然已经满足不了刘知雨,他开始抚摸她。
  第一次是在例行亲吻的时候,她昏头昏脑,被他抱着坐在他书桌上,整个人都伏在他怀里,他边亲她的耳垂,手指从她衣服底下摸索上去,以前陈卓在家都不穿内衣,只穿很宽大的睡衣,现在她每天都里三层外三层穿的一丝不苟,生怕引得刘知雨擦枪走火。
  他的手温热,悄无声息的钻进她的衣服里,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被他把内衣扣解开了。
  陈卓推开刘知雨,跳下桌子,对他怒目而视,刘知雨很无辜的看她,陈卓狼狈的背过手隔着衣服想要扣好内衣,衣服太厚,她扣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只能在刘知雨眼皮子底下把手伸进衣服里去扣才行。
  刘知雨戏谑着看她:“我可没你那么小气,我帮你呗?”
  陈卓气道:“不用!”
  他突然道:“你让我看看你的胸吧。”
  陈卓气血涌上头:“你还想看什么?!”
  “你真的要我说出来吗?我还想看——”
  “闭嘴!”
  “让我看看吧,我就看看,绝对不碰你。”
  “你当我是傻瓜吗?”
  “帮我学习一下人体构造也不行吗?”
  “不行!你自己没有吗?看自己的不就行了?”
  “你跟我装傻呢?”
  “你去看毛片不也一样吗?”
  “毛片又不在眼前,隔着屏幕呢,而且一个人看多没意思,除非你和我一起看。”
  “刘知雨,你能不能稍微要点脸?”
  “不能,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让你先看我的,这样公平吧?”
  “谁想看你?你少自作多情。”
  刘知雨委屈起来:“又不让我看你,我的让你看你也不看,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陈卓冷笑:“不好奇,谁像你一样每天脑子里都想着这些。”
  刘知雨瞪大了眼睛:“我冤死了,难道我亲你的时候你都不享受吗?不能吧?你明明看着——”
  刘知雨还没说完就被陈卓一枕头打断了,她恼羞成怒:“你再说一句?”
  “不说了不说了。”
  刘知雨瘫在床上,好半天才一骨碌翻身起来,兴奋的说:“要不然我今天把物理作业都做完,你就让我看看好不好?”
  陈卓不为所动:“不可能,你做不做作业关我屁事,反正又不是我的作业,哪还有这样的好事,你又完成作业还又要占便宜,想多了,乖啊,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刘知雨哀嚎一声:“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在这以后的几天,刘知雨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看她摸她,都被她瞪着眼拒绝了。
  有一天半夜,陈卓正睡的香甜,突然感觉有人正在摸她的脸,她一下翻身坐起来,模糊中一个影子坐在她床边,她吓得马上就要尖声叫起来,影子扑上来捂住她的嘴:“别叫,是我。”
  是刘知雨的声音。
  陈卓一下子瘫软下来,她拿起枕头就往刘知雨身上拍:“你有病吧?大半夜的你是要吓死我吗?”
  刘知雨抓住她的枕头,说:“我睡不着,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滚,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真的,我一直做噩梦,睡不踏实。”
  “你骗鬼呢?你从来睡觉跟个死猪一样,还做噩梦,骗人也讲究讲究基本法行不行?”
  刘知雨在黑暗中讪讪一笑:“那我睡到一半特别想你行不行,必须要和你说说话才行。”
  “我管你呢,你睡不着去打游戏去,快走快走,我要睡觉。”
  “我不回去,除非你让我看看。”
  “看什么?”陈卓有点发懵,问出口了才想起来这两天他执着的那回事儿。
  她气得要死,骂道:“你真的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跑我房里要看我的胸,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刘知雨笑起来:“我就是很好奇嘛,我从来没见过女孩子的胸,除了你我也没别的样本啊?反正这么黑,我肯定看不清楚,看看又不掉肉,你说是吧?”
  他说着盘腿坐在她床上,一副不给看就在这里坐化的样子。
  陈卓想死:“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说话啊?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我警告你啊,别把我当傻子。”
  “我在想什么?你倒是说说呀。”刘知雨逼问她。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你不就想和我上床吗?我告诉你,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才十七。”
  “可是我已经发育好了啊。”
  “……这跟你发育不发育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行了吧?我不愿意。”
  “那你什么时候能愿意?”
  “什么时候都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你是刘知雨。”
  刘知雨突然沉默下来,半晌,他才开口,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我就行,是这样吗?”
  “……也不是这样,你别逼我,我真的还没想好。”
  “你有什么想不好的,从你答应我开始,就根本没有回头路要走了,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陈卓爆发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让你后悔,我是想清楚了,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刘知雨声音冷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我赖上你吗?我还就告诉你,我赖定你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把我甩开,你要是想跟我分手,我就去爸妈那里一五一十全交代了,你交一个男朋友我就去找他,告诉他你和我是怎么在一起的,我们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你要是觉得行,就尽管来。”
  陈卓软下来,“你别这么偏执好不好,你还不到十八岁,就跟我诱拐儿童似的,我真的觉得还不到时候。”
  刘知雨冷笑:“你要不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儿童?”
  陈卓头好疼:“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啊,你别曲解我。但是你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和你亲一亲没什么,你要是真和我……上床了,以后咱俩如果没什么以后了,你不得后悔啊?”
  刘知雨笑了:“你这意思是你还替我有个处男情节呢?我后什么悔?我做事有后过悔吗?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就为了你心里那点岌岌可危的道德观吧?”
  陈卓哑然。
  刘知雨仍没说够:“你好虚伪,我亲你的时候明明你自己也很享受,也很有感觉,现在又这么顾忌一些有的没的虚无的东西,要我说,既然已经这样了,你想那么多有意义吗?畏首畏尾的,把自己套进道德的框子里,现在也想把我塞进去,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被束缚,我承认,我就是你眼里那种没道德观毫无廉耻的人,但我不信你对我毫无感觉,你就不能哪怕有一回,能诚实面对一下自己的内心吗?”
  刘知雨的话好像冰雹一样砸在她头上,陈卓被他说得一阵阵心悸,他们吵过很多次架,她向来是知道刘知雨的,他太明白她,太知道怎样才能真正打击到她,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他说得没错,她就是这样矛盾的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很多时候看似是她在为他考虑,其实都是为了她那点所谓的道德感,她一直觉得是刘知雨往前走,而她被他逼得一步步往后退,可是她自己其实很清楚,如果她真的完全不能接受,她就不会在一开始就答应他,也不会经常半推半就的纵容他的亲吻——转换角色确实困难,但在一个早就不把你当姐姐的“弟弟”面前,她也很难再以一个绝对的亲人角度去看他。
  她原以为人总是要生活在群体中间,大家都要受到世俗,偏见,舆论的影响,所以她时刻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能让她看到形势不对掉头就走,她清楚的知道一旦和刘知雨发生关系,就真的回不了头了,不但他无法回头,她自己也没法放过自己。
  她还一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保持了头脑冷静,给他们的关系留了一个缓冲地带,能让彼此随时抽离,不造成后患。可是刘知雨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能主动把自己套进枷锁里的人,他比她要自由得多,陈卓想,也许一开始,她就向往他的自由,刘知雨身上有她没有却一直向往的东西,以前她不知道是什么,直到现在她才彻彻底底的明白了,那是一种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勇气和自由。
  她只用了一秒钟,就回答了刘知雨对她的审问,她当然对他是有感觉的,以前可能真的是亲人,可是现在,现在她怎么可能还把他当亲人。
  她突然扑过去,刘知雨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就咬上了他的唇,她疯狂的吻他,吮他,她解开睡衣,拉过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胸上按,刘知雨猝不及防,摸了一手绵软,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都停摆了,陈卓还在拉着他的手要他揉她,她亲他的嘴唇,眉骨,亲他的下巴,喉结,不管不顾的就要往他腿上坐。
  刘知雨回过神来,他吃力地困住她,不让她乱动,掰过她的脸,黑暗里他看不清她的脸,但却能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他声音沙哑的对她说:“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别这样,是我有病,我不该逼你,我这样跟他又有什么区别,我头脑一发热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你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
  陈卓睁大眼睛,在黑暗里看他,他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惶恐和哀求,他怕了,他怕自己真的生气了。
  陈卓笑了,她说:“你不是想看吗?我也想看你,你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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