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节

  庆贵妃的步辇还在原地没动,如瑾跪在辇下,被庆贵妃笑着看了半日。
  “你怎地胆子变小了?被本宫几句话吓成这样,可不像你。本宫可是听说过,你曾经拎着刀子跟父亲拼命呢。”
  秀女们个个惊愕,近前的张大了眼睛上下打量如瑾,后头看不见的左右挪动着往前张望,更远处的人听不清庆贵妃说话,忍不住到处打听。
  “和父亲拼命,还动刀子……这是真的吗?”
  “看她那样子不像是浑人,怎会做这种忤逆的事。”
  “皮囊好有什么用,坏人也可以有天仙似的样貌呀,贵妃娘娘又不会说谎。”
  窃窃的议论涌入耳鼓,如瑾咬紧了牙。
  她从来不怕被人指摘,她在意的是,庆贵妃竟知道她的私事。
  池水胡同里发生的事没办法掩盖,那里左邻右舍挨得近,约束了家里下人的口舌,也挡不住邻居们的窥探和非议,何况还有东府蓝如璇等人,也不会为了顾忌她的名声而守口如瓶。
  若别人有心打听,这等事都是能打听的出来的。如瑾既然提了刀,就做好了日后被人议论的准备。
  但,这议论的范围并不包括宫廷。堂堂一朝贵妃,储君的生母,盘查秀女的私事做什么?
  如瑾越发觉得庆贵妃今日不是无的放矢了。
  她跪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心里却在急速的盘算着。
  庆贵妃此来,说了这些话,是什么目的?
  宫妃在秀女跟前立威,展示排场?不是。
  她想起了在自己之前被点到的张六和张七……是了,是了,是针对皇后的。
  如瑾很明白皇后和庆贵妃之间的暗涌,今日庆贵妃句句不离“皇后的意思”,无论张六张七还是她蓝如瑾,都因皇后的话而被庆贵妃当众“打趣”。
  恐怕,皇后真有那些意思也说不定,所以庆贵妃才要提前掀出来,给皇后添堵,阻碍皇后成事。若是这样……
  那么庆贵妃笑里藏刀的编排就很好解释了。
  “娘娘明察,臣女不曾和父亲拼命,只是略有争执。事急从权,失礼之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非是胆大忤逆。”如瑾没有否认,只略略说了两句。庆贵妃既然想污她,自然不会将她的解释当回事,她越反驳便会招来越尖刻的针对,反而不如淡然相对。
  至于在旁人看来,她的话等于自动招认,那也没什么。被不相干的人误会和非议,如瑾不是很在意。
  庆贵妃笑笑,又开口说道:“本宫还听说,襄国侯在来京途中夜遇强徒的时候,你被好几个持刀匪类堵在屋子里,却胆大心细地应对支撑了半天,最后很神奇的硬生生保住了性命,这可真是厉害极了。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本宫佩服。”
  满场哗然。
  秀女们看向如瑾的目光,从惊愕变成了暧昧的探询,甚至有幸灾乐祸的鄙夷。
  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从如瑾站到人前开始,那出众的样貌和淡淡的神情已经让不少人看她不顺眼了,后来庆贵妃赏东西,更是惹来不少嫉恨。所以此时,这些人很乐意听见关于她的不好的事情。
  被好几个持刀强徒堵在屋里,支撑半天,保住性命……这非常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凭什么能在刀下活命?许多人便看向如瑾匍匐在地的身子。
  “不敢当娘娘的夸奖,臣女并没有和强徒对峙的能力,当时是永安和长平两位王爷到的及时,才救下了臣女全家的性命,这也是上天眷顾,皇上福泽庇佑的缘故。不知娘娘在哪里听来的谣传,以讹传讹,倒惹得娘娘误会了,臣女替传谣言的人请求娘娘宽恕。”
  如瑾直起了身子,仍旧跪在地上,但挺拔的背脊和直视庆贵妃的眼眸,昭示了内心的恼怒和不屈。
  庆贵妃过分了。
  短短片刻之间给她扣上忤逆和失贞的名声,若是换个人,怕是自此再也没脸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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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 小惩大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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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凭什么这样对她?!
  如瑾暗暗咬住了嘴唇。尽管不甘,尽管愤怒,但她也明白自己根本无力与之抗争。
  同样的处境,同样被刁难,张六和张七却有皇后做后盾,庆贵妃顶多当面敲打两句。而对于她这个无有凭依的落魄侯门的小姐,却是尽可放宽了胆子嘲弄奚落。
  就连她带怒直视,也会有宫女立刻呵斥。
  “大胆,做什么直愣愣的盯着娘娘看,想挨板子么?”
  如瑾闻听这声喝问,心头的火气却压住了,念头一转,冷飕飕瞥了那出声的宫女一眼,然后朝庆贵妃道:“臣女不熟宫规,既然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宽宥,遣了臣女出宫,莫再在这里惹娘娘生气。”
  庆贵妃挑了挑眉,“怎么,看起来你倒是很不想参选似的。”
  “臣女不敢。”
  “选秀是皇家大事,本宫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赶走秀女,传扬出去,让人议论本宫不能容人呢。”庆贵妃支颐想了想,慢吞吞道,“既然你知道错了,不如就随便打上几板子以示惩戒罢了。这倒不是本宫不依不饶,本宫倒想不与你计较,不过上下尊卑的道理摆在那里,本宫做事也得按规矩来。”
  一番话说得轻巧,要打板子的惩罚却是定下来了。
  这也是庆贵妃为人的狠辣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她说成了不得的大事,然后进行“薄惩”。前一世,如瑾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此类事举不胜举,低等宫嫔和宫女内侍们没少在她手下吃苦头。
  “但凭娘娘处置。”如瑾回答得干脆,一脸坦然,倒让庆贵妃有些惊讶。
  不过她既然打定了要“薄惩”的主意,也不会因为这点惊讶就改念头,当下便招了招手,辇后有个跟随的内侍捧了托盘出列,托盘上锦绫一揭,露出里头寸宽尺长的竹条。
  如瑾认得那东西,是庆贵妃时时带在身边的,遇见谁冲撞了她,立刻要拿出来打人,这些年不知打折了多少个竹条,那竹条上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比学堂里先生的教鞭厉害多了,一板子下去就是一道血印。行刑的内侍也是经过训练的,手劲可大可小,伤势可轻可重,一切但凭庆贵妃吩咐。
  虽说只是用来打手板,身上别处一概不沾,但也有打死人的例子。曾经有宫嫔挨了板子,手上只是两道红印,看起来也没什么,大家都道肿一阵子便好了,谁知那宫嫔回去就发了高烧,一连三日没有下床,第四日上便没了性命。当时御医只说染了极重的风寒,可后来宫里有人传说,是那板子打得巧妙,封了重要的经络,伤了主气的穴道,致使那宫嫔体内气血淤积,毒火攻心,这才断送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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