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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节

  柳天晴并不回答,继续往前走。
  沙临志随口点了一下方向,然后比划了一下他差不多到自己肩膀的个子,有些纳闷,“贤弟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柳天晴道。
  沙临志一个踉跄。
  柳天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沙临志有些目瞪口呆地打量着他,“我的天,我还以为你起码十六了,没想到你居然比我小了七岁!”
  说到这里他就有些心虚,有种自己二十岁的人了还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柳天晴并不以为意,“长在塞外的人都比较高一点。”
  “这也太夸张了吧……”沙临志看着他瘦削但是一点都不单薄的身形,咂舌,“塞外的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再过个几年,绝对要超过自己了吧。
  柳天晴懒得回答这种没意义的话,只闷头往前走。
  “贤弟你怎么不说话了?累了么?也是啊,在这个地方困了这么久,不累就怪了……你还能不能走?要不要大哥背你?……就你这长个子的速度,大哥也就这几年能背你了,贤弟千万别客气哦!……”
  “……闭嘴!”
  “啊?”
  “你好吵。”
  “……太不给大哥面子了吧……”
  ……
  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也随之倾泻进来。
  柳天晴站在沙临志和另一个在出口处遇到的武生旁边,注意到沙临志的表情已经恢复到原本那种恰到好处的笑脸模样,虽是好看却是失了几分真心。
  他心道此人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倒是有些怀念对方刚才那个和天上暖阳一般明媚的笑容。
  想归想,对于痴迷剑道的柳天晴来说也只是仅仅限于想而已,他收拢心神,目光顺着石门的缝隙落在外面。
  那里,庞大的迎接阵容已经在外面列队,站在队伍最前头颜容丰峻身姿风逸的蓝衣男子颀长矫健的身影傲然挺立,衣袍翻飞姿威仪风华盖世,比那些华丽的仪仗更为耀眼,瞬间映入了石门后三人的眼里。
  男子先是看了柳天晴一眼,给了少年一个赞誉的眼神。
  那种独属于长辈的关怀极陌生也极暖人,柳天晴原本有些挫败的心情猛地消失了不少。
  喧嚣声渐渐平息下来,年轻的永宁王这才开口,眉目带笑,温润谦雅,醇和的声线带着格外优雅的味道,“状元沙临志沙公子、榜眼柳天晴柳公子、探花嵇逋嵇公子,”他微笑,一一打过招呼,“恭喜三位,夺得武试三甲之名,本王在此先道一声祝贺了。”
  ……
  宴请武举三甲的宴会被设在了晚上,出席的都是武官多一些,阜怀尧已经回皇宫内城了,沙临志等几人也需要休整,看台上的百姓在疏散,这个时间差里,留下来善后的阜远舟在独立搭建的帐篷里靠在椅背休息片刻。
  易容成侍卫的谢步御进来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地睁开了眼,双眸眼神清明,没有一丝迷蒙,淡淡道:“全都不听我的话,准备造反了?”
  “请尊主降罪!”做事一板一眼的煞魂魔教右使毫不犹豫请罪。
  不过是心情烦闷说说罢了,阜远舟没理会他,道:“蜚语在紫危楼上拿到的东西给我。”
  谢步御拿出一份密封处已经被拆开的微型卷轴,递过去。
  阜远舟接过来,但是没有立刻看,问:“有多少人回京城了?”除了不能撤走的,他都叫魔教的其余人全部走了。
  谢步御迟疑道:“宿天门的出现让教众有些乱了,属下、蜚语、胡老儿、听枫和听舟都回来了。”他们都担心阜远舟以及京城里的人的安全。
  “左使在宫里,你掌教里内政,也敢乱么?”阜远舟淡淡看他一眼,并不算凶狠,却叫谢步御后背一凉。
  “是属下考虑不周。”
  “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慌不来,你们一着急就功亏一篑了。”阜远舟合上了眼,“除了你和听舟之外的人都回去吧,找个时间回大宅从长计议。”
  不然,一步走错,便满盘皆输。
  ……
  第二百零九章 变老
  皇宫,御书房。
  “被第三方人抢走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阜怀尧脸上明显流露出了惊讶。
  甄侦跪在下面,眉目肃然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模样,“属下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在担任巨门子规这一位置的几年里,他从没犯过这么大的错误,何况这次的东西极是重要,他显然很是恼火和挫败。
  阜怀尧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相貌温柔却心气极高的臣子,道:“先起来再说,朕是那种不问明缘由就随便奖罚的人么?”
  甄侦迟疑了一下,才站起身来,不过还是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属下安排的事出了差错,自然是要领罚的。”
  知道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的话他定会心里有疙瘩,阜怀尧微不可见地叹口气,道:“事情不是你亲自去办的,就治个督责不严的罪罢了。”
  “……属下谢爷宽恕之恩。”知道天仪帝是有意罚轻了,甄侦并没再说什么。
  “为什么会被第三方不明身份的人拿走?”阜怀尧更在意这个问题,“还有人想要宿天门的消息?”
  “关于这个属下还在追查,不过看起来……”甄侦道,犹豫了一下,“第三方的人似乎并不是冲着情报来的,不然对方不会才一个人。”
  而且这个计划十分严密,除了被调查的宿天门,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清楚的才对。
  阜怀尧的指尖在椅子扶手上叩动了一会儿,“如果现在去做,能不能把情报重新弄一份回来?”
  “很困难,”甄侦想了想,摇头,“沙番的几个重要暗桩都在这次行动里毁掉了,需要重新插入新的暗桩的话,起码需要半年。”
  “那就尽量把东西找回来,”阜怀尧微微蹙了一下眉,“若不然,就尽快查清楚宿天门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甄侦领命,随即问:“给皇后娘娘那边选的两个影卫已经选好了,一男一女,陛下什么时候带人过去?”
  端宁皇后花菱福怀了孕,又刚刚被袭击,自然是要增加防卫的,除了暗地里的,天仪帝也准备安排两个影卫以宫女和侍卫的身份跟在花菱福身边,苍鹭的贪狼都是跟着他的,便在人数最多最擅长掩饰的巨门中选人了,这也是甄侦第一时间得知皇后怀孕一事的原因。。
  阜怀尧看看他,“过两天吧,不急。”
  “属下明白了。”甄侦正准备告退出去的时候,但忽然被叫住了:
  “子规,”阜怀尧忽然想起了什么,“宁王呢?”他终于记起身边少了什么了。
  甄侦一怔,“宁王是主监考官,这会儿应该在善后武举的事情。”
  “派人把他给朕叫回来,”白金帝袍的男子无奈地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全了?”
  他明明说过让他把事情交给庄若虚和连晋他们去弄的,却还是这么逞强。
  甄侦若有所思地接下命令,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到那个颜容冷峻的君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望着手上廉价的手绳,微微失神。
  他皱了一下眉头。
  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真不是个好兆头。
  ……
  阜远舟被影卫三请四请请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黄昏时刻了。
  听到寿临的通报,阜怀尧冷着脸看向御书房门口出现的蓝衣男子。
  阜远舟瞧见他脸色,便知他心情不好,走前去低低唤了一声:“皇兄……”
  “知道回来了?”阜怀尧淡淡道,“朕还以为朕已经请不动宁王的大驾了。”
  “怎么会?”阜远舟睁大了眼睛,赶忙解释:“演练场那边有很多东西需要善后,远舟只是脱不开身,并没有抗旨的意思!”
  “脱不开身?”阜怀尧冷哼一声,“朕说的事情,你都当成耳边风了么?”
  心道这句话真熟悉,似乎刚刚和谢步御说过类似的,阜远舟暗叹一句风水轮流转,“皇兄的话,远舟怎么会不听?不过远舟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在那边做一下指挥罢了,不怎么辛苦的。”
  “太医的话你没听清楚么?这般休养,猴年马月才能把伤养好?”阜怀尧皱眉。
  阜远舟已经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仰头看着他,有些疑惑:“皇兄很希望远舟的身体快点好?”
  阜怀尧身形微僵,不过没被对方看出端倪,旋即才淡淡道:“难道你不想好了不成?”
  阜远舟微微笑开,抱住他的腰,用带着撒娇的语气说:“能被皇兄这么关心,远舟一辈子不好也没关系。”
  “……乱说什么。”阜怀尧顿了一下,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脑袋,“你是朕的三弟,朕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闻言,阜远舟眼神黯了黯,不过还是打起精神来,道:“所以皇兄不会不要远舟?”对于阜远舟来说,关心的人就是要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阜怀尧看着他以为掩饰极好的眼神,手指微微蜷了蜷,最后还是避重就轻了,“什么要不要的,真是孩子气的话。”
  “反正在皇兄眼里,我也只是个孩子不是么?”阜远舟这么说,语气有些不满,脸上倒是带着温柔的笑。
  阜怀尧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心里的确常常用“孩子”来称呼自己的三弟,不禁揉了揉他的长发,“你倒是了解朕。”
  “哪有,”阜远舟在他腰上蹭了蹭,“皇兄心海底针,很多事情远舟都猜不到啊~~~”比如,兄长究竟喜欢他几分,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有什么打算。
  阜怀尧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不可闻地叹气,“无非是家国天下,没什么好猜的。”
  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占了几分位置?——阜远舟张了张口,很想问,也很想用什么调侃的话把话题接下去,不过发觉自己还是不够修炼到家,因为他始终发不出声音,只能沉默着抱紧了眼前的人。
  阜怀尧低着睫羽注视着他,用指头缓缓滑过一头乌黑的发。
  若是可以一直这样,直到这头黑发慢慢变白,两人慢慢变老,还是这么依偎在一起,他替他梳着一头如缎的长发,闲闲碎语,忘却晨昏……
  察觉到自己心境的不稳,阜怀尧猛地用力闭了闭眼,敛回心神,转了话题盖过刚才的悸动,道:“柳天晴……你决定好收他为徒了?”
  “嗯,”阜远舟点头,“不过要过几天,他刚拿下了武举榜眼的名号,被人说成是走后门的影响不好。”
  尽管神才永宁王的名号和公示在众人面前的比赛很令人信服,但有些事情就是怕他空穴来风,在官场上便是如此,一个个嘴皮子利索,没理也给弄出三分真来。
  阜怀尧嘴角轻弯了一下,是他一向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远舟倒真的很重视他。”
  阜远舟反驳:“我最重视的是皇兄。”
  阜怀尧再度被他弄得一怔。
  尽管身中了残红的时候他常说这样子的话,不过阜怀尧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阜远舟似乎也知道他不会接话,径自往下道:“不过他好歹是我的第一个徒弟,资质是真的不错,远舟自然重视几分了。”
  阜怀尧顺着他的话题走了,“第一个?远舟莫不是还想多收几个徒弟?”
  阜远舟一脸敬谢不敏,“尽可能免了吧,如果不是柳叔的关系,起初我也没这个念头,”幸好不是个歪瓜裂枣,不然他绝对后悔死,“徒弟多了闹心,不孝顺了骂了不够解气杀了不舍得,麻烦。”
  “你啊……”阜怀尧有些无奈,“在你这个年纪就能收徒的天下少有,旁的人恨不得多收一些继承衣钵发扬光大,你倒是都往外推。”想要拜师的人绝对不止那么一个两个。
  “继承衣钵也是需要天分的,”阜远舟撇嘴,“不是远舟自夸,只是我的剑法实在不适合寻常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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