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节

  太败家了,虽然这么想着,素问在花钱方面却也不遑多让。每天什么也不做,日子久了,人在穷极无聊时几乎什么书都看了。
  素问就有一次看到陆铮在拿着一本言情类小说翻看。
  那场景,她至今想起来都会发笑。
  她开始学着做饭,泰式料理,每每拿他的胃试菜,有时成功,有时失败,不过残次品居多。看着陆铮拧着眉头把自己做的食物一口一口全都吃干净,她得出一个结论:“以后做饭这种事,还得你来做。”
  在集市里淘到类似中国的铜炉火锅,当晚就买了新鲜的食材,邀请邻居来家里品尝中国的特色美食火锅。
  虽然味儿有点不对,不过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心,越来越安静。
  最初还会数着时间,计算归期,渐渐的,过了多少天,多少个月,自己也记不清了。
  开心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间便如指间沙,刹那划过,无痕无踪。
  素问越来越安然,似乎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要回北京的事,陆铮也绝口不提。
  到周末时,钢琴课学习的女孩子们一起组织了一次远足,去清迈府游玩,当天去,当天回。年轻可爱的女孩子们,有的才刚大学毕业。素问穿着条背带裙,脑后扎了条马尾,混在其中,倒也可以装嫩。
  她打电话回去向陆铮说明,陆铮一直希望她可以多交点朋友,开朗起来,除了交代她注意旅途安全,并没有多的阻拦。
  大巴一路向北,开往清迈,钢琴老师本就是华人,教授的学生也多是中国人,因此在一块儿话题格外的多。大家叽叽喳喳的交流着各自的籍贯,家乡,说起自己来到泰国的原因。不知不觉,已进入清迈府。
  湄公河上的水雾亲切的欢迎着他们的到来,涨高的海面,高楼耸立的城市。
  一切……这么的熟悉。
  大巴停下,素问恍然回神。
  女孩子们雀跃下车,导游向她们介绍:“这就是港口,改革开放的窗口城市,相当于我们的深圳。”
  素问看见悬挂着外国国旗的巨轮,静静的停在河面,再回头,是绿意盎然的闹市区。摩天大厦的玻璃窗,在蓝天下熠熠生辉。
  “我来过这里。”素问低声喃喃。
  身旁一个女孩子问:“是吗?什么时候?你不是一直住在芭提雅吗?”
  素问茫然的摇头。梦里……说出来不是可笑吗?
  导游还在继续介绍:“此处是东南亚少有的天然良港之一,每日吞吐大量的货物,旅客。来到这的人们大多很好奇,这个国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可还有传说中秀美的山水?没有被常年的炮火轰炸掉?”
  “不过提醒你们,就算现在,这个国家也不太平。”
  导游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广场中央,指着某处。
  “就在这里,几个月前,有一位中国公民被枪杀。据说是国内通缉的要犯。青天白日,就死在这里。”
  导游点点那个位置。现在已看不到血迹,让人很难想象当初枪杀的场景。
  可素问眼前却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个画面,过程缓慢的,清晰的,足以看清每个人的动作,表情。
  项前进……夕……郝海云……
  她突然间倒退了一步,跄踉着险些摔倒,身旁的女孩立刻扶住她:“你怎么了?”
  她不语,只是感到浑身彻骨的寒冷,冷到血液里,骨髓里。
  到达清迈后没多久,天色就转阴,下起了雨,一众人只得无奈而遗憾的回到大巴上,提早回程。
  素问一直坐在车上发呆,看着细密的雨丝交织划过车窗,连电话响了也毫无所觉。
  身边的女孩提醒她,素问怔了怔,拿出电话。来电显示上,一张近距离大头照明目张胆的闪烁着,那是在芭提雅定居后,有一天夜里,素问趁陆铮睡着时偷拍的。他最讨厌来电显示照片这种无聊的设置,总觉得一拿起手机就看见一张人脸,会呼吸不畅。但他又眯着眼笑道:“老婆的不一样,每天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于是不顾她反对拍下了她的照片存在名片夹里,这样她每次打来,他都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她甜甜的笑容,然而当她想要去拍他的照片时,却遭到他义正言辞的拒绝。
  不就是欺负她力气不如他大吗?
  于是就有了这张趁夜偷拍的照片。
  黑暗的环境里,陆铮的侧颜显得十分模糊,她因为偷拍,不敢开闪光灯,只能借着窗口的亮光。但手机的高像素还是清晰的拍下了360度零毛孔无死角的完美皮肤,和一根根纤毫毕现令女人都汗颜的卷曲睫毛。
  身旁的女孩看见照片,惊诧的问:“这是你男朋友吗?睫毛好长啊。”
  素问尴尬一笑,本想接听,却忽然按下关机键,将手机丢回了背包里。
  “你不接吗?”
  “不接,让他着急去。”
  女孩摇头窃笑,以为是他们情侣间的调情把戏。然而素问只是不想听见他的声音。她无法接受陆铮欺骗她的事实。
  安静的世界只剩下雨声,点点滴滴的沉痛。
  素问靠在椅背上,一遍遍的看表,七点,七点十分……八点。
  大巴在芭提雅停靠。
  雨越下越大,带了雨伞的都结伴而行,钢琴老师见素问一人,前来问她,是否需要送她回去。素问摇头,独自沉默的走进雨中,瞬间淋湿了全身。
  晚间十点,陆铮坐在窗口,不记得第几次看向手中的电话。
  自从素问被棠挟持那次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恐慌。今晚,又是同样的雨夜,他的心不安的跳动着,越来越焦躁。
  他和素素的感情,早已如同纸上薄冰,再也经不起更多的伤害了,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是今晚素问的意外关机,令他再次不安了起来。
  难道他错了吗?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紧接着是轰隆的响声,震颤着桌上的水晶台灯。
  陆铮再也按耐不住,正要起身夺门而出,忽然间,房门在他面前被推开了。
  浑身是水的素问站在他面前,一滴滴水珠顺着发丝滴落,看上去有几分性感,身上散发着留兰香的清爽味道。
  陆铮疾走几步,接过她手上的包:“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下雨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怎么把自己淋成这样……”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当要拿过她的包时,素问却本能的攥紧了。
  陆铮怔愣的看着她,不再说话。
  素问抢过他手中的包带子,然后重重的把它摔在地上。
  陆铮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黑眸里的星火渐渐熄灭,化作云雾中黯淡的星。他察觉到自己的直觉也许没错,她……发现了什么?
  素问抿着唇,却没有再看他,低着头,径自走进室内。
  陆铮跟在她身后,看她低头找换洗衣服,然后转身进了浴室,才微微的松了口气。隔着一扇门,素问听见他微弱的叹息:“很晚了,洗个澡,早点睡吧。”
  素问背靠在门上,慢慢的滑下。
  夜晚,同样是睡一张床的两个人,却是同床异梦。
  比起门外的疾风骤雨,房间里出奇的安静,静得可以听见另一侧陆铮起伏的呼吸。
  素问知道他没有睡,相反,陆铮也一定知道她。
  她翻了个身,不期然的,撞见他睁着的黑眸。陆铮的漆黑的眼眸一闪,对于她终于不再用后背对着自己,显出小小的惊喜。
  “我……”素问张了张口,只觉得面对他有点头晕,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
  埋藏在心中的疑问几乎就要冲出口,却最终选择攀上他的双肩,在他惊讶得睁大眼睛时,吻上他的唇。
  自生活在芭提雅,不管她是真的流产醒来,还是因为别的,她再没有主动碰触过他。陆铮对待他,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摔在地上,碎了。因此,他不敢有一点儿越矩,即使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偶尔也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却没有碰过她一下。他几乎是想尽了一切的办法,讨她欢心。可她表面笑着,眼底深处,却总是盛着挥不去的忧伤。
  如果人的记忆可以挖除,他宁可让她忘记这一切。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素问又何尝不懂他的劳苦用心。因此,她没有再追问他理由,只是在唇与唇的纠缠和摩擦中娇弱的回应,激励的迎合着他。
  这般极尽讨好的温软,在双唇碰触的一刻,激情如炸药点燃一般,彻底摧毁了陆铮全部的理智。
  他搂着她的腰将她推到墙壁,如狂风骤雨的激吻几乎将她吞噬,滚烫的舌在她口里肆无忌惮的横行,穿梭……
  素问紧攥在身侧的双拳终于松开,释放出来在他的颈上收紧。
  他的体温温暖了她被雨水冷透的身体,也融化了她绝望的心,素问无力的贴近陆铮怀里,炽热的火焰燃烧了她的全身,一股无法承受的热度在体内蔓延开……
  素问拉开他睡衣的衣襟,双手伸进去,环住他的腰——用尽全力。拥着他,就如同将全世界都拥在自己怀里一样安全和满足……
  陆铮搂着她的背亦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我们……再要个孩子吧……”素问急促的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在他耳边轻吟。
  陆铮浑身的肌肉一绷,快速的翻身,压在她的上方:“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了……”
  他的眸色倏然一暗,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垂首吻住她的唇,另一只手挣脱阻碍伸进她的衣摆里。
  狂野的激情里,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素问完全抛开羞涩,整个身体都依偎向他,用身上玲珑的曲线去感受他身体英挺的线条……
  雨夜靡靡,滚烫的汗水凉了,再顺着男人矫健的躯体滑下,漫长的等待,压抑了太久的激情,一旦释放,如同山洪,无休无止。
  从最初的狂野,到缓慢的研磨,爱抚,素问浑身都在颤栗,娇喘,一阵阵的虚弱无力……
  睁开眼,想要求他停止,却看见他的脸上燃着激情的绯红,弯起的眼睛里闪着俘获人心的亮光……像回到了十八岁,第一次的时候。
  他不知餍足,亦像个初识情欲的大男孩。
  电光火石的瞬间,素问感觉到灵魂被他掳获,完全沉溺在他醉人的性感里。
  这个人就是她等待了一生的人?
  这个人对任何人都那么冷漠,唯独对她从不吝惜温柔?
  这个人曾经用生命去保护她?
  这个人就是她最深爱的男人……
  素问心中一阵抽痛,满心酸楚的搂着他肩:“我们……回北京吧。”
  喘息着的陆铮没有犹豫的回答:“好。”
  “……”素问闭上眼,抬起下巴回吻他,一缕泪,沿着眼角滑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停了,天空泛着灰白。
  浑身困乏的素问缩在被子里,脸埋在枕头上,陆铮睡在她的身侧,手探到她的裸背上,恋恋不舍的抚摸着。
  “很久没回去了,妈不会问吗?”她闭着眼睛,声音沙哑的问。
  陆铮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常态:“你身体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你能赶快给她生个胖小子,她会比什么都高兴。”
  “……”素问不再作声。
  她想起她的念云。
  虽然孩子生下来,她一面也没有见着,可她知道那是个女孩,是个漂亮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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