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公司报销不就是陆铮掏钱,陆铮掏钱不就是公司报销!
  “你找他的?”素问想想还觉得丢人。
  “哪有,蛋糕是我们自己掏钱订的,下午蛋糕店送来的时候被陆先生看到了,他问我我才说的,后来他就说这样的活动可以公司报销,还亲自打电话订了这些自助餐。”小艾摊摊手,做出个他是老板,我不得不说的表情来。
  一伙人吃完闹完已经是十点多,素问与叶子一边谈笑一边把她送到电梯,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小艾还站她旁边不上电梯。
  “你又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过两天还得陪我出国。”
  小艾拉她凑到窗口,指指楼上:“陆先生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估计在加班……”
  “……”
  没等素问作出表示,小艾已经帮她按了上楼的电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就做到这了,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咯?”
  说完,就已经跳进另一台正准备下行的电梯。
  电梯门在素问理清思绪前就已经自动合上了。深夜的电梯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嗡嗡的运行声,她靠在镜墙上,慢慢的回味起半年前的生活……
  半年前的这个时候,她大概还在一个拍摄场地一个拍摄场地的奔走,求人,看人脸色。就算只给没名没气的小模特当个背景人墙,她都得低声下气的求个半天才有人要她。薪水?一小时五十到一百,得看老板心情。站得腿都僵了,还得拄着腿一瘸一瘸的走到车站,拍摄地偏僻一点的,得公交转地铁,连几个班次的转,再一步步从地铁站走到家。
  回家后,面对的是向茹永远阴晴不定的脸,和喋喋不休的抱怨。灯泡坏,水管坏,电器坏,她的人生好像得无时无刻的做好准备,某一环会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故障。
  聂素问告诉自己,这一辈子,她都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
  陆铮开会开到十一点。
  之前因为周晓川车祸,寰球股价下挫,又剧组因为坚持等到周晓川伤愈复出,大量的资金被无止尽的套进去,导致流动资金陷入死循环。
  萧溶平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到了商场上,却有种猎人捕食时的敏锐和精准。公司准备强势收购寰球,将国内三大经纪公司之一并入自己旗下,以此迅速壮大自己的实力,达到挤压星辰的效果。
  萧溶在强势入主娱乐圈时,就曾玩笑般豪言:“他要做就做最大最强。现在圈子里秩序太混乱,他要整合圈内资源,重新确立秩序。”当时这番话见了报,就有圈内人揶揄的声音,说是富二代大言不惭,在家被宠坏了以为到娱乐圈也能为所欲为。
  “那就让他们长长见识,看我是怎么样在娱乐圈为所欲为的。”萧溶说到做到,在会上就放下话来。
  有人提议问问陆铮的看法。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口吞下寰球,华谊自身也难免消化不良。更何况寰球会出现资金问题,本身也是内部结构不合理,如果收购进来,还得花人力物力去重新整合。
  陆铮皱眉。
  当初他提议入股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早说好公司的决策部分交给萧溶,他只负责运营管理。见他沉默,似乎并无异议,其他人也不好再说。
  冗长的会议结束,有人提议去吃宵夜,陆铮沉默的晃一晃手中待处理的文件,众人了然,全部安静的离去,不打扰他。
  人走茶凉,办公室变得空落。只有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回响。
  似乎有人去而复返,陆铮听见脚步声靠近自己,他没抬头。
  余光瞥见一杯热饮被放在他手边,他眉一皱:“换杯黑咖过来。”
  “黑咖伤胃,还是喝热茶吧。”
  这声音……
  陆铮“嚯”的抬头。
  素问把一个个快餐盒摊开,摆上办公桌:“还没吃饭吧?这些我都在外面的茶水间热过了,趁热吃。”
  始终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的陆铮,终于扬起一点笑意:“把我请你的晚餐,再热一热拿回来请我?”
  素问吐吐舌,是挺厚脸皮的。
  “这么贵的食物,浪费了多可惜。”一边说,一边还是把筷子摆到他面前。
  陆铮眉毛微挑,看着她。
  见他迟迟不动筷,素问解释:“这些可不是剩的,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他虽然还是那样若有似无的笑着,可这笑里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复杂:“晚上几点收工的?”
  “九点半。”
  “等了一会了吧?”他是指他刚才开会。
  “还好,没多久。”
  他看看表:“你先等等,我马上处理完了,待会一起去吃宵夜。”
  素问点点头,自己乖乖的沙发上抓了个抱枕:“不过我都吃饱了,最近得控制体重,不然尺寸变来变去,叶子又得说我了。”
  他已经低下头继续投入工作,低沉的声音回了一句:“就当陪我吧。”
  素问一手搂着抱枕,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看他做事。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他利落的额发垂下来,遮住那一双漂亮的眼睛,轮廓分明的下巴,坚毅的肩脊线条……
  “真好看呐……”素问眼皮轻搭,自言自语的喃喃。
  “什么?”
  “没什么,说我运气好。”
  他似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专心致志的工作起来。
  真的是运气好啊,遇上一个喜欢的人,恰好他也喜欢自己,而且又生得这样好看,怎么看也不会腻……
  素问觉得她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气氛。让人很安心。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额安心,令她在沙发上等着等着,竟就这样睡着。
  在陆铮打横抱起她那一刻,素问就已经醒了。
  正准备睁眼的时候,她忽然改了主意,继续闭眼假寐。也许只是调皮心起,单纯的想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可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把她抱进内间的休息室,将她放在床上后,在她额角留下了一个吻。
  当他转身离去时,素问抓住了他的衣角,他反应迅速的回过身来,然而素问还是比他更快,下一刻,她已经坐起身,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这个吻转移阵地,切切实实的落在了他的唇上。
  “你装睡……?”他的声音朦胧而低沉,合着她清浅的喘息。
  “是你偷亲我,把我吵醒了……”她理直气壮,话音未落,已被他狂卷而来的舌,堵住了声音。
  原本是打算让她休息,所以陆铮并没有开灯,黑暗里,只有他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素问尴尬的别开脸,躲过他的目光,入目处,却是北京城的万千夜色。
  他的办公室在这座写字楼的二十八层,据说每一位上位者,都喜欢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所以一般总裁办公室都会设在公司的副顶层。
  而素问从没想到的是,他办公室里的休息间,是全明的落地玻璃设计,如果不落窗帘的话,就像整个人置身于苍穹夜色中,环绕着的是高楼大厦的顶端和苍茫暗红的夜空。
  被他压倒在床上的时候,素问低低的抗议出声:“窗户……会被人看到。”
  “这么高,没人会看到。”
  被他用这样柔情似水的目光盯着,几乎是从头发麻到了脚尖。
  “陆铮……”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习惯了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通常情人间总有个属于彼此的秘密小昵称,而不知为何,她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可此时此刻的语气,却是与之前的每一次都建诶然不同,柔的,媚的,甚至,带着一丝气球的。
  “……你,不可以离开我……”
  卑微,是的,他从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卑微的神色。
  陆铮撑在她上方,看着这样一个女人,竟一时失言。
  她是最倔的聂素问,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此刻却如同一个孩子,低低的向他乞求着。
  陆铮的表情,僵硬之中……藏着一丝,动容。
  终于他抬手伸向她,似要抚摸她,似要打破这场对彼此来说都有点儿漫长的对峙。
  可是在碰触到她滑腻的皮肤之前,他的手指忽的僵硬了。
  不忍碰触似的。矛盾,迟疑,仿佛这样一个深情款款的举动也会伤害了她似的。可最终,他的手还是动了,一如之前彼此分享过的温存时刻,手指从她的脸侧划过,指尖描绘过她美好的唇形,最后才来到那柔顺的下巴上,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她。
  这样拉持的紧绷,素问不知要用何种眼神来面对身上的陆铮,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得不到不可怕,在拥有之后却蓦然失去,才是最伤人的。十八岁那年,她所拥有的一切都被打碎,过去的十八年的人生,如同水中泡影,慢慢离她远去。
  她曾想过,要竖起一道壁垒,保护自己。可如今面对这个男人,她还似乎示弱了……
  在说出口的瞬间,她就有点小小的懊恼,什么时候,竟然这样依赖他了。三年前,她还可以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即使痛,也不是不能活的。三年后,在他细致入微的照顾下,她竟恍惚觉得,如果没有他,她会死……
  这种感觉其实很糟糕,人生仿佛脱离了轨道,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她痴痴看着眼前这个即将主宰她人生的男人,看着他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矛盾,和迟疑。
  然后就看到他眼中的光线微微一闪,他忽然起身,在素问未及撑起手肘坐起时,一件衣料被抛在了她面前。
  “换上它。”
  带点儿命令的口吻,还有自制的沙哑和紧绷。
  素问怔愣的低头,借着天光,认出是她在威尼斯电影节上穿过的旗袍。旗袍本身是她自己去订的,后来叶子说可以拿去参加慈善晚会拍卖,她脱下后就直接给捐出来了。如今,却不知怎么辗转到了陆铮手里。
  休息室的门被他带上,黑暗的空间里衣声悉索,素问忐忑不定的推开门。
  陆铮正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抽烟,红宝石般璀璨耀目的,是他烟头上点点的火星。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目光向她的方向投来,指端掐着的烟,停在空中的某个位置。
  一时,无言。
  旗袍的线条都是紧紧掐着身材剪裁的,在镜头下倒不觉得,这会子被他在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忽然觉得每一根线条都像绳索似的紧紧的缚在身上似的,而她只能这样一动不动的任他为所欲为。
  素问有点尴尬的拢了拢身,声音细如蚊呐:“叫我穿这个做什么……”
  他没作声,手指轻抬,那一点儿火星也在他的动作中熄灭了。
  哗啦啦一阵碎响,素问看不清他是怎么从沙发上起身,又是怎么发身把办公桌上的东西统统挥手扫落的,等到她反应过来,陆铮已经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抱上了桌。
  素问的惊诧还存在嗓子里,就被她压了回去。她条件反射的要跳下桌,但立刻就被按住双肩。
  “别动。”他说。
  几乎是命令。
  素问还陷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而陆铮眼中的光芒更盛,已经如同熊熊燃起的烈火,大有将她燃为灰烬的趋势。
  在这无言的对视中,他慢慢朝她俯身——
  素问瑟缩了一下。
  吻错失了她的唇,只点在她的脸颊,但漫漫长夜如今才开始,他并不着急,微微一笑间伸手扳正了她的下巴:“知不知道第一次见你穿这件旗袍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把它扒下了。”
  第一次……是在电影节吧?那时她还在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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