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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此时,沈如是恰好一拳挥出。
  却不知,二者谁先奏效?
  说时迟,那时快,封闭阴暗的屋子里似乎都有了风声。一秒钟被生生拉长揉碎,不知道拆作了多少刹那,几个须臾!
  这紧张如弦,弦紧欲断。
  这气氛似鼓,压至最低将有高声。
  然而,这气氛,这紧张,忽然间戛然而止。不是别的,而是销魂无比的一声“哦……”
  发声者乃粗嗓子某水手。
  他所有动作顿时一停。浑身一抖。似无比痛苦,似极致欢欣。那声音短促而有穿透性,余音渺渺……下一瞬,沈如是的拳头砸在了这货的太阳穴上。
  这家伙晕了。
  轰然倒地,激起尘土无数。
  这成功来得忒突然,沈如是差点把自己绊倒。然后她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好像发现自己成了“拳打南山猛虎”什么的好汉一样。
  说不定,可以去卖大力丸了!沈如是颇有些兴奋的想。顿时回忆起京城看见的行为艺术爱好者,遥想了一下“神拳无敌沈大侠”这个称号。
  旁边。林庭保持着单脚着地,金鸡独立模样。一脸兴奋。“我做到了!”她轻声道。
  声音里,满溢有着不可置信,字字句句都是“不可思议”这四个组成。
  “原来男人这么不经踢!”林庭一字一句的感叹着。
  或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有道理。因为与沈如是类似的,林庭此时在低头注视自己的“神脚”。
  “原来踢下去,就是这么简单!”林庭眼睛亮闪闪。好像,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打开。
  …………
  沈如是先反应过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我们得把这家伙弄出去。尽快。你说丢到水里怎么样?”她和对方商议道。声音有点小气喘。
  林庭有点兴奋,一幅缓不过来的样子:“太刺激了。脚感真好!我们再捉一只来踢好不好?”
  沈如是冷汗。含蓄提醒:“我们队伍中也有一只男人的。”这句话的本意原本是“老吾老,幼吾幼”一类,也就是把别人当作同伴,别去祸害他人了之类。可是放在这里,似乎……
  林庭就误解了:“踢大阿哥……会不会有点冒犯?说来也对,我们是一伙的,商量好,或者能多踢几次?”
  沈如是冷汗无比:“这个么……还是先说说这人怎么处理好了。”
  林庭脸上激动地神色退去,寒光一闪而过:“他该死。”林庭冷笑。“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呢?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就这么进来……”
  沈如是默默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次,我们得立威。海上的时间还长。至少不能让人家小瞧了我们,认为我们可以随便欺负。”
  林庭望着沈如是叹口气:“还好有你……多谢你这样想。”
  沈如是莫名其妙:“说什么呢。我们是一伙儿的么。”
  林庭面色几变,最后平静下来。默默地笑了一下。就着沈如是最初的话,提建议道:“丢到水里不好。恩威并加更好些。我们究竟是外来者。有求于人。不能搞得太过分让对方起了驱逐我们的想法。同时,又不能显得太过浅白,最好和他们不理解的方式,不如我听说西方人都很害怕‘东方巫术’。和这些东西之类扯上关系,令他们心有忌惮和畏惧。当然最好!然后,我们才能用利益收服……”
  沈如是听得头大无比。摇摇手道:“这些你和胤褆商量就好了。”又有点好奇:“我们一共三个人。说起来,能给人家什么利益?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带上来么?”
  林庭张了半日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哭笑不得的感叹一句:“幸亏你没真个嫁进高门权贵家去……”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把那人绑了。用的是沈如是研究杀猪之时最熟悉的“攒蹄”式。嘴里填了块抹布。防止他叫嚷。期间顺手或者顺脚,踢了踩了对方若干下。
  林庭准备出去找胤褆商量后续。至少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么抬出去,多少是点问题。另外有多少人曾经见过此人进了这个房间,或者也得旁敲侧击的打探一下。
  沈如是觉得刚出了这件事,不放心,就坚持同林庭一起出去。不说别的,林庭觉得脚感好,其实,沈如是心里也有点想试试自己的“神拳”怎么样呢。
  …………
  三副匆匆找到邓肯船长:“有人看见某个兄弟进了那个东方大夫的房间,而且,似乎已经有一阵子了……”
  邓肯稍一思索,脸色大变:“在哪边?你带我去!”
  大副听到,微微一撇嘴,扭头又看见在水手堆里的胤褆。冷笑一声。这样的事情么,早晚的事儿。
  看见船长真个去了。萨阿马啼笑皆非。也只好转身,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
  沈如是和林庭毕竟绑了个大活人在屋子里。心中有点紧张。走路都贴着边。尽量选那旁人不走的道路。又躲避着不乐意被人看见。不然如果被问起那粗嗓子,怎么回答才好?多不爽啊!
  两个人鬼鬼祟祟一路前行。见到人了还蹲一蹲。结果走过大船侧面舷部,突然发现对面来了个和她二人走路及其相似的家伙。
  等等,这个东看西看凑到船边,拉起救生小艇缆绳的家伙,不就是那个什么格林先生么?
  沈如是与林庭对看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严肃。剪刀?他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着实晚了,希望还算肥美:)
  ☆、72变乱开始之前
  邓肯和萨尔马一前一后从甲板上穿过人群,脚步匆匆。
  邓肯心知萨尔马大约又觉得他多事了。可是对于他们这样把大海当做厅堂,把帆船看成卧室的人来说,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邓肯少年时出海,从法国到葡萄牙到威尔士,从地中海到大西洋到太平洋,传下“邓肯船长”的威名,凭借的,也不仅仅是他笑眯眯的和气样子。
  萨尔马脸上却不是什么愤怒之类的神情。多年搭档,互相都很了解。他竟然笑了一下。向前赶了两步,扭头看向邓肯。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不动心呢,我的船长?”
  …………
  邓肯脚步稍慢,回过头来,略一思索,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了。脸上淡淡一笑。慢吞吞的回答他,有一点拿腔作调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我……不动心呢?”
  萨尔马摇头:“你就算‘动心’,也绝对不会采取行动。这样的‘动心’,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笑话……”
  邓肯并不去理会那其中的暗含意味,也装作没听懂那几分讽刺。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看看。然后冲着萨尔马晃了一晃。左手某指上,有个银色的戒指熠熠发光。他轻描淡写的反驳道:“我更喜欢你称我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绅士’。”
  萨尔马哈哈大笑:“绅士那种毛线东西,还是让他们在鲸鱼骨架和蓬蓬裙里待着好了。海风会把他们吓成小宝宝的——责任么?”他突然嗤笑一声。话音里有些说不清是讽是赞的东西,突然学着“上等人”们的腔调拿捏着声音咏叹道:“您可真是一位清教徒。”
  邓肯淡淡一笑。反问道:“那么你呢?大副先生……你为什么不动心呢?”
  不等对方回答,他自己先笑了:“是品味么!你的眼光可真有点高。宁愿……忍着,也不愿将就自己。我竟不知道,该称你是‘任性’还是‘清绝’了。”
  萨尔马停下步子侧过来看着他:“不及你。我的船长。其实你所谓的‘责任’不过是因为你干脆具有某种道德原则上的洁癖而已。生理的一切都能完全符合你精神的轨迹。‘违背责任’之类道德上的污点,对于你好像比跟野蛮人用餐,比在泥水里打滚,更加不可忍受——其实您才是最任性的人呢,我的船长!”
  邓肯眯着眼睛听,最后笑了起来:“感谢你的恭维,老伙计。这令我的心情很好。且决不会在到岸的时候减少你的工钱。”他突然偏头去看大副:
  “只不过,再怎么说,我已经有了我的‘责任’”他晃了晃他的手指。“你可还是个单身汉呢!”邓肯笑眯眯的扭了身子:“说起来,威尔士和葡萄牙的姑娘,按照萨尔马先生的‘品味’,更欣赏哪一位呢?”
  萨尔马低头,又抬头。他望着前方有些低暗的走道,郑重了神色:“我恐怕这不是我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最佳时刻——那位东方太太的闺房已经到了。我的船长,你打算破门而入么?”
  …………
  “拳打南山猛虎”沈如是,和“脚踢北海蛟龙”林庭,二人出了房间一路躲躲藏藏,在船舷处碰上了一件稀罕事。
  那幸存者头目格林先生,正在拿着剪刀,准备剪断系着救生小船的缆绳。怎么看也不怀好意。
  沈如是与林庭两个对视一眼,同时看见了对方心中的兴奋。不过这二人头脑中想的,倒又有不同。
  林庭想:这人鬼鬼祟祟,必然不做好事。我们施恩于船上诸人,机会已经来了。唔,怎么安排才好,能够让我们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沈如是想:啊。这个可以捉回来!
  这一对视。二人只觉得对方与自己心意相通。
  林庭善谋,便小声道:“先不能喊人,防止惊吓了对方我们打不过。咱两个一个打上面,一个打下面,还像方才那么配合。”又自己否决了:“或者先悄悄跑过去叫那船长来,不不,还是找大阿哥来。这里空间太大,我们两个只怕不够稳妥。如果一个人被推到水里就坏了。海员也不一定能救我们啊。男女大防啊……”她就纠结起来了。
  沈如是拍板:“你去找人,十步之内有人就叫过来。没人就回来。我在这里继续观察。等你回来动手。”
  林庭想想就应了,轻手轻脚离开。
  …………
  大阿哥胤褆和人家比划了半天,很快就陷入了语言不便的窘境。
  胤褆伸着三个指头表示“第三个”桅杆。水手以为他打手势说“ok”。连连点头,跟同伴夸奖说这个东方人悟性真好骨骼清奇。
  水手并拢两指蜷起三指,给胤褆示意打绳结的方式。胤褆心中警铃大响:剑诀?他这是在威胁我,还是这驾驶帆船,必须先学习某神剑剑术?
  ——只怕鸡同鸭讲,也比这个好点。
  这两人终于说不下去了。胤褆决定回去找沈如是,让这家伙尽快教会自己说洋文。正准备离开,远远看见那天一起扔鱼叉的三副心神不定的匆匆离开。
  胤褆暗自警醒,只觉得这其中必有缘故。
  不知怎么,竟拔腿跟了上去。
  …………
  邓肯于萨尔马两人等在门外。萨尔马侧耳听了听。转身道:“没有动静。”
  邓肯脸色一沉。
  船上本来有一名叫做辛普森的随船医生。是这次航行之前,在威尔士招募的。然而到达大清之后,邓肯发现这家伙竟然暗地里做了人口生意。据说有些大清的达官贵人迷信“型号巨大”,信奉“吃什么补什么”。这辛普森就利用身份的便利,把随船海员小病拖成大病,准备等其他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就动手下刀子。
  邓肯焉能容他。
  按照海员们的规则,这家伙甚至不配被流放到无人的小岛去自生自灭。简直应该按照大清黑帮的某些通用准则,划上三刀扎六洞,然后丢到盐分很高的大海里去。不过他们毕竟是在异乡的外国人。做事情不好太高调。邓肯就把事情告诉所有的海员,然后由那个险些被害的兄弟开始,一人扎了他一刀而已。
  人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邓肯轻描淡写的花了一大笔钱,按照清朝的规则,从官面上了解了这件事。死得不是本国人。当地官员乐得闷声发大财。
  海洋航行,不能没有医生。然而跟着西洋人去那不毛之地。背井离乡?多少人听了摇头。沈如是在开船时撞了过来。既是她的幸运。某种程度上说,也是邓肯的幸运。
  可是现在居然出了个看上人家老婆的。邓肯大为头疼。他也接触了一些东方人。然而无论是东方西方哪个男人,被人惦记了老婆,稍有血性的汉子,都会看成大敌。如果真动了人家老婆,那简直是不死不休的。
  邓肯在沈如是门口踱步。怎么办,闯进去?看见不该看的怎么才好。
  这一点,东方的情形甚至比西方还严重。西方的女人绝没有被碰了一下救得嫁给人之类的奇葩事情。事实上西方现在的女性,正处于十分尴尬的地位。他们的丈夫好像摆弄一件高雅艺术品一样把他们摆放在屋子里。然而头脑?妻子用不着头脑。
  “先离开。”邓肯道。
  萨尔马轻轻一笑。却没多说什么,如同来时一般,踱步走在了后面。
  …………
  林庭出去瞭望,一眼看见了走过来的三副。兴奋的嗷嗷一叫。径直冲过去了,才想起来自己也不怎么会说洋话。
  说“你好”,搞笑呢?
  说“再见”,有病呢?
  说“谢谢”,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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