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李寻欢沉默半晌，决然道：“若是只说我一个人倒也罢了，她要如何报复我我都无话可说，可是却不该牵扯上你。”
“分得那么清楚干什么？”他家阿昭瞪他一眼，“难道她算计你我就会放过她了？”
李寻欢只好给他顺毛，“好好，我知道了，你一向对我都是很好的。”
裴大爷哼了一声，一脸矜傲地扬起了下巴，“你知道就好。”
阿飞默默地在心里给他大哥点了个赞。
于是李寻欢就去写信——他要问问他给林诗音安排的隐居之地的管事到底林诗音在那边做了什么。
还没等到回信，第一波来抢“秘籍”的人已经来了——其实这个流言出来也挺久了，但是因为大理比较偏僻，这会儿才传到一家三口的耳朵里。在他们还没听到这事的时候，那些人应该就已经在路上了。
就像李寻欢说的那样，这些人都无关紧要，打发他们基本上也不太费力，一家三口还有暇继续张罗礼物什么的。
因为时间进入了六月份，太阳已经有些毒了——当然，对于裴戎昭和阿飞来说，并不算热，但是对于李寻欢来说，就比较毒一点，他就是那种又怕冷又怕热的人。于是裴戎昭常常就让他呆在家里，采购的事交给自己和阿飞，但是最近因为来骚扰他们的人太多，阿飞也被留下来了，裴大爷每次出门的时候还会到对面把荆无命拉过来帮忙照看他家书呆别让他动武。
这一天裴戎昭也还是一点不怕热地替他家书呆去取订好的给他师父的礼物——这是最后一份了，拿回来以后他们就打算先回大唐一趟，把那群算计他们的人晾一阵子，让他们的计划落空，之后再回来收拾这些人。
谁知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三个人都已不见了，院子里的凉亭桌子上还放着他们没吃完的西瓜。
他把家里找了一遍，又到荆无命住的地方和孙家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人，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孙小红在他找人的时候就跟着他帮忙找了，现在又回到了那个亭子，也觉得很奇怪，就问：“他们之前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根本没说过！”裴大爷已经快要抓狂了，“他们还说等我回来吃西瓜呢，怎么会出去！你看小荆和阿飞的剑都还在呢！阿飞好歹平常偶尔还会放下剑，小荆可是剑不离身的！”
“出事了！”孙小红恍然大悟地一捶掌心。
“这还用你说吗！”
“裴大哥你快想想有什么人能够让荆无命不带剑就跟他走，还有阿飞和李大哥竟然也跟着走了，”小红姑娘顺手拿了桌子上一片西瓜一边啃一边说，“你也别太着急，那三个都是大高手，就算是上官金虹来了，荆无命就不说了，可是李大哥和阿飞要是不想走，上官金虹也没法强行带走他们的。”
她这么一说，裴戎昭还真觉得上官金虹很有嫌疑，除了上官金虹，还有谁能让荆无命不带剑？而且上官金虹以前还跟李寻欢通过信，约他出去有事也很正常，说不定就是为了林诗音闹出的那件事——毕竟林诗音是被他的人强行逼去隐居的。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就看见孙小红扶了一下额头，说声“奇怪，头好晕”，然后倒在了地上。
“喂！”裴戎昭大惊，赶紧把她扶起来掐人中，“小红！醒醒！”
孙小红没醒。
裴戎昭终于知道他家书呆和阿飞以及荆无命是怎么不见的了，他眯起眼睛看着从孙小红手里滑落的那块西瓜，心里骤然燃起了怒火。
他把孙小红扛进屋子里安顿好，马上就去旁边的孙家找天机老人说明了情况，天机老人赶紧带了自己略通医术的三儿子过来，先是扎针扎醒了孙小红，又检查了一下亭子里那些西瓜。
孙三把一点没变黑的银针收了起来，抓了旁边池子里一条锦鲤喂了一块西瓜，那条锦鲤没一会儿就出现了和孙小红一样的症状。
“无色无味的迷药……”他指着西瓜皮上几个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洞眼，“有人将这种药注入了西瓜里，你们这西瓜是刚买的吧？”
“早上有人挑着担子路过门外叫卖，阿飞顺手买的。”裴戎昭阴沉着脸回答——他已经想明白了，那个卖西瓜的小贩根本不是路过，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如果后来他没出门，现在失踪的人就多了他一个了。
“会是什么人呢？”醒过来了的孙小红摸摸下巴，“会不会是那些想要秘籍的人？”
天机老人严肃道：“有很多可能，也许是那些人，也许是传出流言想要害你们的人，也许……是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不至于用这种手段，”裴戎昭摇头，“太下三滥了，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入流。”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不是龙啸云，就是那些鼠辈！”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不管是龙啸云还是那些鼠辈，肯定都想得到秘籍，你家探花和阿飞暂时都不会有危险，”天机老人安慰道，“现在你得先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裴戎昭想了想，立刻下了决定，“我去找上官金虹！”
孙小红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你不是说不会是他吗？”
“我需要他的情报网，”裴戎昭语速飞快地说，“金钱帮势力这么大，找人肯定比我一个人要快得多，而且失踪的人里面还有荆无命，他多少也会上点心。”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上官金虹已经不要荆无命了，但是从当初他千里迢迢来大理就是为了问荆无命过得好不好的事来看，他对荆无命应该还是有些在意的。而且当初对龙家下手的人就是上官金虹，安排林诗音隐居的人也是上官金虹，如果把人掳走的是龙啸云和林诗音，上官金虹应该能查得到才对。
他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到后院马厩把马牵了出来。
孙家人还要留下来守护放在他们家的《怜花宝鉴》，不能去给他帮忙——保护《怜花宝鉴》也是很重要的事——但是天机老人还是交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印章，告诉他可以到哪里去找自己的人帮忙。
裴戎昭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日夜兼程，竟然神奇地在几天之内就赶到了金钱帮的总部所在地。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很广阔的宅院，粗看起来跟别的富贵人家的宅院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一走上大门前的石阶，就可以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杀气了。
门前没有守门人，但是裴戎昭却已经摘下了背后的双刀，因为有十几道阴寒的杀机已经在暗中锁定了他。
他运起内力冷冷地哼了一声，就听到了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的一声痛苦的闷哼。
“去告诉上官金虹，裴戎昭找他有事，”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杀机所在的每一个角落，冷冷道，“我数到三，再没有人去通报的话，我就直接杀进去。”
第五十三章情商捉急的人总是那么多
裴戎昭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实际上已经像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要爆了,本来他家书呆和阿飞有危险他就已经又焦急又愤怒,再加上好几天几乎都没合过眼一直在赶路,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他的脾气又怎么会好？
如果上官金虹的这些手下再来撩他一下，那下场绝对是会很凄惨的。好在他们也知道这位是个什么样的煞神——当初人家一出手就灭了他们金钱帮好几个大高手呢——于是赶紧隐去杀意,没等他数数就有一个飞快地从埋伏的角落出来，逃命一样向宅院内跑去通报，剩下的满头冷汗地躲在埋伏的地方，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没过一会儿，上官金虹就快步来到了大门口,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裴戎昭问：“是不是你抓的人？”虽然裴戎昭猜测不是他干的,但还是要确定一下。
上官金虹疑惑道：“抓什么人？”
“荆无命,还有我家那两个，”裴戎昭沉着脸说，“前几天突然失踪了，在他们吃过的东西里发现了迷药。”
上官金虹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沉声道：“进去说。”
这座宅院很大，但是里面的装饰却很不符合“金钱帮“这个名字的风格，看起来一点都不富贵，反而很简朴。
上官金虹住的屋子跟其他的屋子几乎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简朴，唯一的区别只是这间屋子特别大，门窗却特别小，那扇门甚至只能容一人通过。
屋子里的角落摆着两张床，床上的被褥很干净，但也还是一样简朴。离床稍远的地方就只有一张很大的桌子，上面摆着许多账册、卷宗。除此之外，屋子里没有任何其他摆设，就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两人进了屋子，上官金虹把门敞开着，眼睛盯着门口严肃道：“现在可以说了，在这里说的话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这没什么好保密的，”裴戎昭看到那两张床，更加肯定了上官金虹对荆无命的在意，“你应该也知道近来江湖上关于我们的传言。”
上官金虹点头，“《怜花宝鉴》、《毒经》、《补天诀》。”
“知道那本秘籍是《怜花宝鉴》的人除了我们家的人之外只有林诗音，《毒经》和《补天诀》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裴大爷说着说着，实在是太气了，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个女人！不知道她是不是跟龙啸云又联系上了，还是她自己的个人行为，总之最近很多杂碎去烦我们，我怀疑下手的不是那些杂碎就是他们两人。”
他把那注了迷药的西瓜的事说了一遍，“你们金钱帮人多，查起来应该方便些，所以我来找你了。”
上官金虹眯了眯眼睛，问：“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这句话彻底点爆了裴戎昭，裴大爷用快得几乎看不见的动作一下子就把背后的一双弯刀拿到了手里，然后一个“幻光步”已经闪到了他背后。
然而上官金虹能登上百晓生兵器谱第二名的位置，终究不是等闲之辈，尽管没有想到裴戎昭二话不说就动手，但是在裴戎昭闪到他背后的瞬间，他已经下意识地身子一转，险险避开了刀锋，双手合什夹住了那把朝着他的脖子削过来的弯刀。
然而裴戎昭的另一把刀，已经像是一条诡秘的毒蛇，从一个奇诡无比的角度闪电般地刺向了他的咽喉，然后停在了他的喉结上。
“你能得到的好处，就是你自己的命。”裴戎昭冷冷道。
上官金虹的瞳孔缩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移开了自己的手，淡淡道：“你不会杀我，因为我还没有帮你找到人。”
“你要是不帮我找，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完全可以试试看，”裴戎昭看着他的眼睛，红色的眸子充满了暴戾狠辣的意味，“你死了之后，在我的刀下，你的那些手下依然会乖乖帮我去找。”身边没有了李寻欢温暖柔和的气息安抚，他藏在骨子里的凶性又淋漓尽致地显现了出来。
而且他甚至还有更致命的威胁要说，“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荆无命生不如死！”
上官金虹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但他马上掩饰了过去，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派人去查。”
裴戎昭把刀收了回来，进入了“暗尘弥散”的隐身状态，转身出了那扇门，留下一句“有消息通知我，你能找到我在哪里”，就飞上了天空——尽管刚才出其不备制住了上官金虹，但要让他背对着上官金虹出门，还是有一定风险的，“暗尘弥散”在这种时候就显得特别有用——他才不管上官金虹会不会被他的突然消失惊掉了眼珠子呢。
离开了金钱帮，他首先就找到了天机老人告诉过他的孙家的暗哨。天机老人盯着上官金虹很久了，在金钱帮附近没有他的暗哨简直是不可能的。
这是一间小客栈，店里的掌柜伙计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根本不会引起金钱帮的怀疑，打探起消息来也方便得很，店掌柜在见过天机老人给裴戎昭的那枚小印章之后，立刻就出门去联系人了。
裴戎昭这时候才稍稍安下心来，洗去了一身的风尘饱饱地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得到了客栈伙计送来的消息：金钱帮已经开始有动静了，大批人手从他离开那里开始就分散了出去，应该是去调查情况了。
一天之后，客栈这边的人和金钱帮的人查到了同一个消息：林诗音已经从隐居的地方消失了。
金钱帮的消息是上官金虹亲自送到客栈来的，他果然很轻易地就查到了裴戎昭的住处。
“她自从被我命人押送到那里之后就一直心怀怨恨，”上官金虹缓缓道，“当初我派人去兴云庄，龙啸云在胡不归的帮助下逃了，你知道的，胡不归欠他一个人情，却没有帮他对付李探花，所以那个人情就在那时候还了。他本来自然是想要带林诗音一起走的，只是胡不归救不了那么多人，就留下了林诗音和龙小云。后来龙小云也使计逃了，林诗音就被我送到了李探花准备好的地方，由专人照顾。今天去调查的人送回消息来，说照顾她的人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全都死了。”
两个多月前，就是流言刚刚兴起的时候，或许林诗音就是在那个时候和龙啸云搭上了线，否则她一个武功平平的弱女子根本不可能一个人从那里逃走。
“他们现在在哪里？”裴戎昭沉着脸问，“人是不是在他们手里？”
“我派人查了所有过去跟他们有关的地方，虽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我果然高估了龙啸云的脑子，”上官金虹嗤笑一声，“他竟然还真敢选了一个过去跟他有关的地方躲藏。人是不是在他们手里还没查出来，还要等消息。而且觊觎你们手中秘籍的人也不少，也不能完全肯定人就是那一家子杂碎抓的。”
裴戎昭点了点头，突然问他：“既然你这么在意小荆，为什么还要赶他走？”
上官金虹不带一丝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假使你的刀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不愿意再做你的刀，你还敢不敢用这把刀？起码我是不敢的。”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愿意？”裴戎昭鄙视地看着他，“我看他愿意得很，是你自己想太多，现在后悔了吧？早干嘛去了？”
上官金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你以前只是把他当做你的刀，那你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跑过去只为了问他过得好不好？”裴大爷斜了他一眼，幸灾乐祸地说，“你就死鸭子嘴硬吧，等找到他们以后，我就带着我家那两个回老家去了，他说要一直跟着我们呢，到时候我看你上哪儿找他去。”
他看了看上官金虹紧捏成拳的手，顿时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不爽都被治愈了一点了——果然就是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才爽啊！
于是裴大爷继续拉仇恨，“等我带着他们回到了家乡，我就给他介绍一个我的师妹，我的每个师妹都是比林仙儿还要漂亮的美女，到时候说不定他都想不起你来了。”
上官金虹反而笑了，问道：“你难道以为我跟他的关系就跟你和李探花一样？”
“难道不是吗？那你的房间里为什么要摆两张床？”裴戎昭看了看他的表情，摇了摇头，“啧啧，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笑得这么难看。我算是明白你们俩为什么闹成这样了。一个什么都闷在心里只会做不会说，一个死鸭子嘴硬说了还不如不说，能沟通得起来才怪，说不定你们一直都在鸡同鸭讲。我问你，你知道他的右手剑比左手剑快吗？”
上官金虹点了点头。
“而他的左手断掉的时候，他没有告诉你，你是在后来才知道的，对吗？”
上官金虹继续点头。
裴戎昭一副“果然是这样”的表情，“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吗？绝对不是你以为的什么刀有了自己的意识不愿再做你的刀之类的狗屁原因。”
上官金虹果然上钩了，问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想看看如果他的左手再也不能使剑，你还会不会对他那么好，”裴戎昭幸灾乐祸得越来越明显了——书呆不在身边，他只好通过打击别人来找平衡了——他一脸“同情”地看着上官金虹道，“他希望你对他好不是因为他的剑，而是因为他的人。”
上官金虹已经完全愣住了。
裴大爷还要落井下石，“然后你就以为他不告诉你是因为他不想再做你的杀人工具，所以你就自以为是为了他好地把他赶走了，哈哈哈，这真是这么多天来唯一一件让我开心的事了！”
第五十四章救人
身边没有了书呆的裴大爷拉仇恨的功力简直是要逆天了，看到上官金虹都被他说呆了还没停,还要继续用别人不开心的事来让自己开心一下,“我家书呆问过小荆,你是什么时候把他赶走的，小荆说那天晚上他杀了上官飞以后被你发现,然后你就变脚步了是么？”
上官金虹声音有些僵涩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时候他已经中毒了，你难道以为他的左手是你的儿子斩断的？那是他自己为了不让毒性蔓延自己砍的，”裴戎昭鄙视地看着他，“但是那些毒还是残留了一些,他找到我们的时候，他的伤势已经很重了,是我们家阿飞心地好,看见他在外面晕倒才把他捡回来的。你自己想想他为什么没有找大夫帮他解毒治伤？”
“因为他已不想活了……”上官金虹喃喃道。
“不错，他之所以还能撑到大理找到我们，就是想为你再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跟我们同归于尽，”裴戎昭说到这里，也不禁有些动容，“他是为你而生，也要为你而死。后来被我们治好了，他大概也知道没法子跟我们同归于尽，于是他就一直跟着我们，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来找你的麻烦，他时刻都在准备着拼上自己的性命为你拦住我们，就算拦不住，他起码也算是为你尽了最后一份力。你说你们两人明明心里都有对方，为什么不说出来，非要折腾成这个样子？”
“我……”上官金虹张了张嘴，又沉默下来。他又不是傻子，裴戎昭说了这么多，他怎么会还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呢？他太骄傲了，他永远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荆无命自己多么需要他在身边，他以为荆无命会懂，但是荆无命对于他从来都只有盲从，从来都只会听他的话，而他偏偏又真的做出了把人赶走的举动，荆无命自然就认为他不需要自己了，于是就乖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