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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他以为终于找到一个人,愿意忍受自己的坏脾气,能体谅自己无能为力竖起的尖锐防备,能明白自己不得不磨硬的心肠,未来短暂又漫长的岁月里,有这样一个人日夜相伴,便不会让他陷入无尽的黑暗。
  可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奢望罢了……
  其实早该发现的,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作多情,即使到了现在,亲密无间后,他已经打算带她回家,她却依然当他是个外人!
  那娜拎着小包回来,见到冷着脸的聂唯平还有些不好意思,以为他还在生气,便主动开口道:“还有二十多分钟才上班,你要不要眯一会儿?”
  小远扒拉出自己的衣服,唧唧喳喳地撒娇:“小姑~快点帮我换衣服~”
  那娜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将他身上的t恤脱了,给他套上自己的衣服,背着聂唯平悄声问道:“有没有说?”
  小家伙拍着胸脯,鬼鬼地点了点头。
  那娜松了口气,帮他穿好鞋子,抱下地,然后拍了把他的屁股说:“别跑远,在外面玩一会儿我送你回幼儿园!”
  那远乖乖答应,乐颠颠儿地跑出去玩了。
  那娜瞄了瞄聂医生的脸色,却发现他正双目沉沉地盯着自己,心里一跳,鼓起勇气开口道:“聂医生,对不起……刚刚我是气昏了头才会胡说八道的!我知道你对我们很好,真心疼爱小远……”
  “你好像从来没提过……”聂唯平淡淡地打断她,“小东西的父母去了哪里?”
  那娜愣了愣,然后脸色迅速难看起来,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颤着声音道:“家里出了意外……”
  “他爸爸在临海疗养院是不是?”
  那娜脸梢一白,咬着唇点了点头。
  “一年多前,我兄嫂开车带着父母出门,雨天车子打滑……只有哥哥一个人被抢救过来……”
  那最绝望黑暗的一段,噩梦般压抑痛苦,从来不敢去回想,此刻却被人扒开伤口,□裸暴露在眼前……
  那娜摇摇欲坠地跌坐在床边,苍白的脸上是无尽的伤痛。
  聂唯平的心跟着狠狠一痛,别开眼不去看她,平静地开口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了?接近我、讨好我也是为了让我救你哥?”
  那娜心神大乱,此刻满满的全是亲人逝去的难过,闻言点了点头,坦言道:“车祸时,我哥把嫂子压在身下保护……撞倒的电线杆砸在车上,有根钉子扎进了他的大脑,很多医生都说没办法取出来……我知道聂老专家是国内最好的脑外医生,可是他身体不好提前退休了……”
  “然后你就想到了他的儿子?”聂唯平已经明白了,低低笑着摇头,感叹道,“你也不过如此……”
  “你是唯一的希望了……小远不能没有爸爸……”
  聂唯平语气骤然冷到冰点,勃然大怒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她的耐心,她的体贴,她对自己无条件的好与包容……不过是为了他那点名头!
  如果连她都是不可信的……这世上还有谁值得相信?
  那娜愕然抬头,一开始又不熟,要怎么去求人救命?
  聂唯平的双眼锐利得像是要将她刺穿,夹带着无尽的愤怒,冷冷嘲讽道:“你为了你哥还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你应该早点说的,兴许我还会去琢磨琢磨能不能帮你……可你偏偏用这种方式!装了那么久的无辜善良,连我都被你骗了!你可真够能忍的啊,为了你哥什么都可以出卖!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一想到我居然跟你这种人肌肤相亲过,我都恨不能跳进戊二醛里泡掉一层皮!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去帮你
  ?”
  那娜满脸惶惑,然后在聂唯平尖锐的字眼中一点点变得青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你……”
  聂唯平狠下心不去看她,转过身冷声道:“从现在开始,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尽快消失在我面前!”
  那娜仓惶站起来想要拉住他,忘记坐在下铺,急急起身时不留神撞到了头,砰一声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聂唯平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
  那娜蹲在地上,捂着脑袋难过不已,实在不明白怎么就到了现在的局面!
  门被轻轻推开,那娜霍然抬头,却只看到刘护士长慢慢走进来。
  那娜失落地垂下眼,抹了把眼泪站起来,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低低喊道:“护士长……”
  刘玫摸了摸她的脑袋,长长叹息:“傻丫头,你怎么什么都不说……早说你那么艰难,我们也能帮帮你!”
  那娜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刘玫轻声安慰:“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想到刚刚听到的话,刘玫忍不住冷哼,愤愤地骂道:“聂唯平脑子进水了,你别搭理他!那个混蛋早就被医院肃穆绝望的白漂成了心理阴暗的冷血动物!就他那种人,超脱生死,即登大宝,他懂个屁!”
  那娜抽了抽鼻子,小声道:“你别这么说他,他是因为误会了……”
  刘玫气得戳了戳她脑门:“他都这样嘴贱了你还护着他!我告诉你,男人不能惯着,给他点脸色立马得瑟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那娜摇了摇头:“聂医生是好人,我和他好好解释就行了……”
  刘玫看着她,简直都要愁死了。
  这么个天真的小白,哪能那么容易就拿下聂唯平!
  那娜擦干眼泪,泪痕犹带的小脸上又慢慢焕发出活力和希望:“护士长,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先送小远去幼儿园,回来就找机会和聂医生说明白!”
  刘玫愁苦地看着跑走的傻丫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网线抽了……泪奔~
  聂医生知道真相后暴走了……他现在有多渣,以后就会被虐得有多惨!别忘了小土包子不仅有天下第一萌团团支持,还有彪悍的护士长和开膛手聂唯安、魏哲、聂老、终极大boss……
  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聂医生好可怜,人气太低……果然毒舌没人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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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那娜将小肉团子送回幼儿园,并百般叮嘱他要听老师的话,和小朋友团结友爱,不可以打架,这才匆匆赶回医院。
  通常情况,下午科室都不会有太多医生在,有手术的去手术室,其他的有些忙着写病历的就在办公室工作,没什么事的要么回家要么就在值班室休息。
  聂唯平下午没手术,那娜是知道的,可是找了一圈居然都没见到人。
  还是刘护士长给她指了方向,才在实验室找到他。
  聂唯平对照那个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病人dsa,利用计算机拟出三维模型,然后尝试各种办法企图找到更有用的手术方案。
  工作可以让他彻底的平静,不管外界有多少纷杂,只要投入进去,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干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这个被自己放弃了的病人耿耿于怀,只是现在如果不找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怕自己会被那个小没良心的给活活气死。
  从各个角度入手,进行到瓶颈那块儿还是没有任何突破,聂唯平烦躁地摘下眼镜,随手丢到桌上,然后捏着眉头苦苦思索。
  背后突然传来幽幽的声音:“聂医生……”
  实验室那么安静,聂唯平差点给吓出好歹来,回头狠狠盯着来人,没好气地问:“你来干嘛?”
  那娜委屈地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聂医生,你还生我气吗?”
  聂唯平冷笑:“你觉得呢?”
  不提还好,聂唯平一想到自己满腔热情被人利用就气得胸闷。
  那娜手足无措地站他面前,微微垂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踟蹰着开口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聂唯平盯着她,冷淡地说:“我已经消气了……”
  那娜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喜色。
  聂唯平淡淡地继续道:“我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人生气,我已经跟你说了,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那娜脸色一白,急急地问:“可是我……”
  “别说了!”聂唯平烦躁地打断她的话,拿起眼镜戴上,又恢复成那个冷锐漠然的样子,“我不想听任何解释!”
  要不怎么说,闷骚的男人最可怕呢?你永远不知道他们都脑补了些什么,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按照自己的想象盖棺定论了。
  那娜鼓了鼓勇气,紧张地捏着手指,小脸上全是豁出去的决然:“两个人在一起要彼此信任,我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是我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我是因为害怕……对不起我错了,不该瞒着你,我、我喜欢你是真的……”
  不告诉他自己的不幸是因为害怕,害怕回想那段黑暗绝望的记忆,害怕仅剩的那点希望破灭……
  越是期待,就越是情怯。
  聂唯平的心狠狠一跳,不受控制翻涌奔腾的情愫让他更加恼火,强自平静地说:“是吗,那可真是抱歉了!我不喜欢你,也没打算和你在一起!”
  那娜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完全懵了,脑子嗡一声轰鸣,空白一片,讷讷地低声道:“可是,我们……”
  “哦。”聂唯平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回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你不也想着用身体贿赂我给你哥治病嘛,可见你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
  沉默许久,那娜木木地点了点头,哑声轻道:“我明白了,聂医生……是我不识趣了,对不起!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那娜说完,仓惶地转身离开,不小心撞飞了推车也顾不上,迈着凌乱的脚步逃一般跑出了实验室。
  聂唯平静静地坐在电脑前,许久猛然抬手,拔掉鼠标狠狠掼向对面的墙壁,砰一声砸了个粉碎。
  这就是她的喜欢?
  这就是她的喜欢!
  聂唯平自嘲地笑出声,亏得他还为一句没多少真心的表白心潮澎湃,可她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他小心眼地报复试探一下,她就能说走就走,半点留恋也没有!
  聂唯平气愤地将桌上资料揉成一团,发泄般踹开椅子走人。
  聂家在老市政府那块儿,以前军总医院还没搬迁的时候,聂老医生为了上班方便买下的房子,一住就是二十年。
  聂阜丰十几岁就进了部队,摸爬打滚几年考上解放军医院,因为成绩优秀还被当做委培生送到国外学习,回国后直接在部队医院工作,认识了聂唯平的母亲。
  因为学医,聂阜丰三十几了都还没结婚,那个年代,三十岁还不结婚已经很晚了。聂唯平的母亲也属于大龄未婚女青年,在医院工会热情大妈的撮合下,俩人迅速看上了眼。
  聂阜丰在医院干了大半辈子,落下个萎缩性胃炎,现在在家休养,便操心起儿女的事情来。
  聂唯平到家的时候,聂阜丰正挥舞着拖把吭哧吭哧拖地,未来儿媳妇上门,家里总要打扫一番。
  聂阜丰探头往儿子身后瞅了瞅,纳闷地问:“人姑娘呢?”
  聂唯平脸色一黑,没好气地回答:“什么姑娘,刚认识没几天,我觉得不合适吹了……”
  聂唯平话还没说,一乌黑抹漆的拖把就兜头砸来,敏捷地缩着脖子躲过去,却仍被甩了一头一脸的污水。
  聂阜丰撑着拖把气得瞪圆了眼,指着他鼻子怒骂:“刚认识没几天能把人姑娘拐床上去?个混账玩意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那臭德行,有哪个姑娘受得了!”
  聂唯平抹了把脏水,气得要命,闻言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什么年代了都,要是上个床就得结婚,那我不是得娶一后宫?”
  “哈,你就可着劲儿吹吧!”聂阜丰轻蔑地打量他一眼,将拖把丢进水桶里,毫不客气地奚落道,“就凭你?还妄想着三千佳丽?你撑死了有仨!其中还包括自个儿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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