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宫里的日子说无聊也不无聊，每日有听不完的闲话，但重复的又都是那么几桩事。
  说来说去，也绕不开皇帝又宠幸了谁，哪位娘娘得了他的青眼。
  从前，紫禁城里的焦点在泰元殿的曹贵妃身上，如今，众人的视线又都转移去了曾经形同虚设的皇后那里。
  不同的是，曹贵妃风光的时候，旁人也能跟着喝点汤，可现在，别说喝汤了，皇帝的人影都见不到。
  见不到人影，捕风捉影的消息却也没少好奇的去听，只是听了后，又一个个气恼的后悔，这般淫秽之事，当真是污了大家的耳朵。
  什么皇帝抱着只裹了一张毯子的皇后去浴室，皇后一日在书房里要换叁回衣服，这都算正常的，还有什么青天白日的在御书房旁边的小花园里竟然就叫人拿屏风围了起来，围着人是要做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真是没想到，她们那总是高高在上玉雕菩萨似的皇后，竟然是这样的淫娃荡妇！这般不入流的下作浪荡手段，怕是那妓院的头牌花魁都自愧不如。咬牙切齿之余，又对他们那平日里连个笑容都欠奉的皇帝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圣上喜欢的是这样的路数，早知道的话，那他若是愿意，倒也不是不可以……
  而这段时间里，除了皇后，大家都是一样的饿汉子，大哥不说二哥，这后宫上下反而和谐了许多。
  更何况，说到惨，谁能惨得过贵妃。
  从前什么日子，现在什么日子，任谁提起来都要猫哭耗子一番。
  但人家闭门不出，其他人就少了看热闹的途径，只是有些个跟曹贵妃有旧怨的，寻着点机会就要刺激刺激她，仿若将她踩在脚底下，自己便显得不那么可怜。
  ……
  这日，天光晴好，曹婉若在李嬷嬷的劝说下出了泰元殿到御花园里散心。
  她心情不好，看什么都是一片灰败，别人眼中的初秋盛景，在她看来皆是寥落，不过一会儿，就没了兴致。
  曹婉若转头想回去，没走出两步，被人叫住了。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曹婉若顿住步子，目光朝声音方向看去，是素来与她不和的周贵嫔。
  她们二人之间一向是无话可说，曹婉若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娘娘难得出来一趟，何必匆匆回去，泰元殿虽富丽堂皇，但就娘娘一人，难免显得空空落落，不如和妹妹逛一会儿这园子吧。“
  曹婉若怎会听不出来她在讽刺自己独守空房。
  说来也是可笑，她好歹是贵妃，整个泰元殿上上下下奴仆六十许，讽刺她门庭清冷，她们这些低一头的嫔妃自个儿的宫室又热闹到哪儿去？看不见自己的处境惨淡，光会笑话别人来了，真是可恶可笑至极。
  曹婉若眼中泛起冷意。
  她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贵嫔，过了半晌，直到把周贵嫔看得心头有些发毛了，才道：“妹妹的提议甚好，只是这单单游园没甚意思，不如叫他们去搬些椅子吃食来，你我畅聊一番。”
  周贵嫔本只是想奚落她两句，原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反唇相讥几句便避开，没想到，竟忽然转了套路。周贵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又没法子拒绝她，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游园子，如果再拒绝，岂不是显得她无事生非？
  这个曹婉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她心中暗暗吐槽，面上还要挂着笑：“贵妃娘娘愿意的话，自然是好。”
  接着，二人身边的几个宫奴便去拿点心瓜果。
  曹婉若深深看了一眼李嬷嬷，随即走向周贵嫔。
  ……
  泰元殿的宫人来报，曹贵妃与周贵嫔一起游园子的时候落了水。
  商玥瑶磨墨的手顿了下，永熙帝眼风掠过。后妃出事，皇后去看一眼应是无可厚非，但以这些时日间的相处了解，他知道，她怕是不愿意去见曹婉若。而自己单独前去，这女人心中又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于是，永熙帝站起身来，牵着商玥瑶的手往外走。
  “辛苦皇后陪朕走一趟。”
  二人上了御辇，商玥瑶把自己的手从他温暖宽厚的手心里抽出来：“曹贵妃未必想看见我，陛下何必逼我做这个恶人。”
  永熙帝揽住她的肩膀：“朕若一人前往，皇后可会安心？”
  商玥瑶道：“臣妾有什么不安心的。”
  “不会吃醋？”
  商玥瑶啐他一口，握着拳头捶他的手臂：“真真是好不要脸。”
  永熙帝忙拉着她手将人带进怀里：“不是皇后不安心，是朕不安心，朕一步也离不开你。”
  被他这一闹，商玥瑶心底那点儿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逐渐消失殆尽，她听永熙帝在自己耳边道：“夭夭，此事终究错不在她们，再给朕一些时间。”
  商玥瑶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