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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节

  有人大喊,他认为这是唯一的合理的解释了。在渔民中流传的传说里,只有来自幽冥地狱的鬼船才会如此巨大,才会如此恐怖。传说中,地狱的鬼船长达百丈,船上都是吃人的厉鬼和骷髅水手。没有人见过那些恐怖的鬼船,因为在传说中所有见过鬼船的渔民都死了。
  从震撼变成恐惧的渔民奋力的划动渔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拼了命的往岸边跑。
  渔船终于先一步靠岸,登上陆地的渔民丢弃了所有的东西疯了一样的往回跑。跌跌撞撞的,他们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长两条腿。
  在渔民们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张望的视线中,汉军的大船上放下来无数的蜈蚣快船。大批的水师士兵划着蜈蚣快船朝着岸边冲了过来,数不清的快船,密密麻麻的真的好像无数只巨大的武功踩着海水而来。
  近百艘蜈蚣快船先后冲上了沙滩,一个小旗近两千名水师士兵登上了流求岛。在都司的指挥下,两名都统将士兵分作无数队向岸上蔓延。刘凌在统一江南后将军制稍微做了些改动。一营兵马一万,设鹰扬郎将一名。一营兵马又分作五个小旗,小旗的指挥官称为都司,两名都统,取消了原来的千夫长称呼。原来的百夫长称为统带,什长,伍长称谓不变。
  两千名率先登陆的水师士兵不断的扩大控制范围,将还来不及逃走的渔民控制住看押起来。设置警戒,巡逻哨,瞭望手。然后旗手发向舰队发旗语,随后,大队的四轮飞虎战舰开始朝着岸边靠了过来。
  四轮飞虎战舰长达十丈,能载士兵二百名。船上装备有八架弩车,左右各四架。飞虎战船的叶轮式设计虽然不能靠近沙滩,但在浅水区行驶完全没有问题。两侧悬挂着的蜈蚣快船缓缓的放下来,大批的汉军士兵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冲上了沙滩。随着大量的士兵登陆之后,工兵营的人开始选择合适的地方构建防御工事。
  水师的士兵在日落之前,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有数千人登上了流求岛。刘凌下令留下一万人的水师士兵在船上戒备,其他人马连夜上岸。在登陆的过程中,唯一的难题就是很多战马不肯在浅水滩下水。这次刘凌带来了一个小旗两千人的骑兵,光是将这些战马驱赶到岸上就几乎用去了一夜的时间。
  工兵连夜砍伐树木就在岸边搭建营寨,到天亮的时候外围的防御已经颇具规模。
  刘凌在帝胄战舰上睡了一夜,第二日天亮之后坐小船登上了流求岛。昨天就率先登陆的水师大将军昭先几乎一夜没睡,见到王爷上岸之后连忙迎了过去。
  “王爷,再有三四天,营寨就差不多能够建造好。王爷的大帐已经立起来了,就在那边。”
  昭先躬身道。
  刘凌嗯了一声道:“让士兵们轮流休息,除了戒备的人马之外其余士兵都协助辎重营的人搭建营寨,还要把水寨也建立起来。”
  “属下遵命。”
  “抓了多少渔民?”
  “从昨日黄昏到现在,抓了三百六十七人。”
  “审过了吗?”
  “监察院的官员还在审问,已经整理出部分情报。”
  “稍后拿来我看。”
  刘凌淡淡的说道。
  大寨就建立在岸边,刘凌的计划是在半个月内在这片海岸站稳脚跟。一个月内,大寨和水寨都要建立好。水寨外围以大船为城墙,浅水滩搭建木桥方便水师的士兵能直接登上大船。陆上大寨是登陆第一步的根基,必须尽快建立起来。再之后,刘凌会排出斥候队伍和监察院的密谍打探情报,在十天之内,如果流求岛上的军队不来主动攻击的话,汉军是不会贸然出击攻打村寨的。
  就算汉军精锐善战,但毕竟流求人占据了地利。如果能将流求军队引来聚而歼之,比贸然的出击寻找流求军队交战要稳妥的多。
  熟悉整个流求的地形难,熟悉这附近区域的地形就容易多了。
  看着逐步成型的大寨,刘凌站在高处俯视着忙忙碌碌的士兵们。
  “沐秋风,你带十名银衣和三处的密谍散出去,十日之内,方圆三百里的情况孤要你们了解的一清二楚!”
  “属下遵命!”
  沐秋风应了一声,转身带了监察院的官员离开。
  “狄扶舟,你亲自带一对监察卫,让孙金满带路去把大稻埕的情况弄清楚。有多少驻军,战力如何。给你五天的时间,速去速回。”
  “属下遵命!”
  狄扶舟应了一声,带了一组监察卫,然后派人将还在熟睡的孙金满叫了起来。孙金满本能的想骂人,可是一看到狄扶舟那张似笑非笑的阴沉脸他就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穿好衣服,带好了干粮和自己的装备带着狄扶舟和一队监察卫往大稻埕的方向赶去。
  在距离汉军正在建造的大寨不到一里的地方,一座山坡上茂密的草丛中悄悄探出来两颗脑袋。
  “小虎!我盯着他们,你立刻回去报告将军!”
  叫小虎的青年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大人小心!”然后悄悄的滑下高坡,撒开腿朝着远处跑了出去。他的个子不高身材墩实,两条腿很短但跑动起来就好像一对风火轮似的很快就钻进树林中消失不见。
  被称为大人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他看着小虎消失不见后松了口气。他伏在草丛里,盯着那支庞大的军队和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眼睛一眨不眨。他是几个月前登陆泉州的流求军人之一,所以他认得那面迎风飘荡的火红色战旗。
  见一队汉军巡逻的士兵经过,他连忙伏倒连大气都不敢出。
  想起陛下回到流求后的预言,他的心里逐渐变得冰冷。
  “我实在没有想到汉军竟然精锐强大到了那种地步,这是我的失误,在流求岛上生活了二十年,中原的军队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情况了,现在看来我带兵去打泉州,真的是草率了。夜郎自大的后果,只怕灾难很快就要降临在流求岛上了。不过,我倒是希望那个汉王刘凌能亲自来,能和这样的人交手也是一种幸运吧。”
  当时的皇帝陛下一脸的落寞:“只怕……我此生是没机会完成和大哥二哥的赌注了。”
  这人爬在草丛里正回想着皇帝陛下的话,忽然感觉天空一黑,好像有一片黑云遮住了太阳。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于是看到一个一身黑色长袍的男子,正在笑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残忍。
  第五百四十二章 糟蹋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叫小虎的年轻人一路狂奔,他就好像一只矫健的羚羊一样在崎岖不平的原野中快速的穿行着。越过一块突起的石头,他的动作轻灵而迅疾。赤裸着的双脚踩在那些碎石和杂草上似乎毫无知觉一样。他的速度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么一口气狂奔了半个时辰,他靠在一棵大树上缓缓的坐下来喘息着,然后从腰畔将水袋解下来灌了一大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叫小虎的青年脸色凝重。回想起海岸上那连绵不绝的营地,那蚂蚁一样黑压压的士兵,他心乱如麻。他也是几个月前去过泉州的,所以他知道那些穿着黑色战服的士兵是那些凶悍精锐的大汉士兵。
  几个月前的血腥惨烈的战斗,现在他依然记忆犹新。
  在泉州的时候,那些汉军精锐的士兵杀人的时候是那么残忍而冷酷。他记得第一阵进攻的是山南国的军队,一万多人的军队向两千汉军发动了冲击。所有人都不觉得山南国的军队会败,可结果却是那样的血淋淋令人恐惧。两千装备精良的汉军竟然将一万多名山南国的士兵杀的血肉横飞,还没有冲到汉军的阵地前,山南国的军队就被那种被称为连发火弩车的恐怖武器射死了两千多人,然后汉军的弓箭手开始发威,山南国的军队损失了三千多人却根本就没有冲到汉军阵前!丧失了胆气的山南国军队开始溃退,汉军乘势追击,杀的山南国的军队血流成河!
  中山国皇帝尚顶天连忙派人接应,可是斜刺里杀出一支五百余人余人的汉军骑兵,硬是将两千人的中山国步兵狠狠的撕开了一个口子。那支骑兵就好像一条来回飞腾的巨龙一样,将流求人的步兵一段一段的切碎然后吞噬掉。因为地域的关系,流求岛的联军并没有骑兵,也没有与骑兵交战的经验。
  被汉军的骑兵杀了一阵之后,中山国在流求岛上近乎无敌的军队被汉军骑兵杀的狼狈不堪。就在尚顶天变阵准备围杀那支骑兵的时候,从侧翼杀出一支两千多人的汉军,负责侧翼安全的山北国军队一触即溃,被汉军追杀几十里。尚顶天无奈只得退兵,这一战流求岛军队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就连相对来说最精锐的中山国士兵都损失了一千五六百人,要知道,尚顶天练兵一直秉承的原则就是求精而不求多。中山国的军队总兵力也不到八千人,却将加在一起超过六万的山北国山南国联军杀的丢盔弃甲,由此就可见中山国的军队并不是软弱可欺的。
  这一次大战给尚顶天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当年他离开家乡远渡到流求的时候,中原军队的战斗力他是十分熟悉的,绝对没有汉军这样强悍。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士兵们的单兵作战能力竟然完全不比他亲手练出来的兵弱,而且配合上比他的中山国军队还要娴熟。在不同的情况下变换不同的战阵,汉军的指挥官指挥军队竟然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
  这场战斗对尚顶天的震撼太大了,从此也记住了那个被中原人尊崇的名字……汉王刘凌。
  他不止一次的推测,一个汉军的终极将领指挥军队都已经有这样的水准,那号称不败的汉王刘凌,又会强大到什么样的地步?
  尤其是汉军装备的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让他的眼界完全上升了到了一个以前想都想不到的境界。那些看起来华丽但杀伤力更华丽的武器,就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威力大到让人提不起反抗勇气的火药抛石车和连发火弩车,尚顶天看到这些武器的时候甚至兴奋的连续几天睡不着觉!
  这是唯一一次他输了却没有挫败感的战争,从小到大,他都是不服输的那个。否则,也不会用近乎于赌气的方式和他两个哥哥非得决出个胜负来不可。他们三兄弟师出一门,大哥精研天象和算学,二哥对琴棋书画痴迷不悔,只有自己选择了兵法韬略,并且沉浸进去匆匆而过了十几年。
  大哥说,三弟,你所学的是仙师的微末小道,是仙师最不注重的东西,只不过是那个乱世为了生存和平等的一种不得已的手段罢了。
  二哥说,三弟,你所学的虽然是仙师的精妙之术,但却违背了仙师的宗旨。兵者凶器也,妄动而成大灾。仙师历来不推崇战争,你为何偏偏要学这些东西?
  尚顶天记得自己当初的回答:“我要用你们认为的微末小道,来实现仙师天下太平人人平等的宏图伟愿。”
  那个时候的他,意气风发。
  可是见识了汉王刘凌的那些手段之后,他赫然发现,原来世界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很多。他发现自己捧着仙师的遗策研究了十几年,在汉军面前却丝毫都施展不出来。他不相信仙师只是一个善守而不主攻的人,这些年来的研究他终于发现仙师的兵法其实也完全可以放在进攻之中。
  靠着仙师遗策,再加上自己的领悟,他不觉得这世间还有什么军队能挡得住自己的攻势。
  大哥说,当以宽宏治国,百姓相互爱护,就算没有军队国家也是强大的,因为百姓们不会容忍有人来破坏自己的安定生活,如果有人侵略的话他们就会自发的拿起武器来保卫家园,并且最终取得胜利。
  二哥说,当以礼教治国,百姓们都是谦谦君子自然就没有纷争,君子正直懂礼,于礼不合的事君子就会坚决的否定。而战争不是君子的手段,且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应该有战争,人人都应相亲相爱。
  他说,你我三人便以各自之道建国治国,看看最后是谁的国家最强大。
  兵围都城为胜,败者自动投降。
  毫无疑问,最后将是他取得胜利。
  可是,那个叫做刘凌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从此之后,他发现原来战争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他能训练出精兵,却练不出士兵的杀戮之气。而汉军,只要上了战场,他们就会彻底变成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用一场惨败,尚顶天明白了一个道理。战争不是赌注,战场不是儿戏。
  战争,其实就是杀戮。
  战争的艺术,就是不择手段取胜的艺术。
  颓然回到流求岛上的尚顶天交待麾下的将领,密切关注沿海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刘凌这样的强者是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威严的。汉军早晚都会来进攻流求,而他剩下的完成与大哥二哥赌注的时间并不多了。所以回到流求岛之后,他就立刻发动了对山北国的攻势,并且终于击败了他的大哥。
  小虎就是一个尚顶天安排在沿海一线的眼线,他是众多眼线的其中一个。
  派他回去报信的那个中年男子是中山国军队的一个百夫长,但是泉州一战后他的百人队包括他自己在内只有六个人活了下来,其中就包括小虎。百夫长名叫塔山,是个地道的流求岛平埔族汉子。
  小虎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扶着大树站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猫下腰再次迅疾的冲了出去。他的动作依然灵活而迅速,在树林和草丛中穿梭就好像一道人形的暗器一样。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必须赶在汉军站稳脚跟之前赶回去将情况禀报给陛下知道。汉军来势汹汹,如果不早作准备的话,只怕中山国将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很快,小虎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木丛中。
  突然!
  几个黑影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样出现在小虎之前休息的地方,他们穿着款式几乎相同的黑色莲花款式长袍,身形修长的几个人站在大树旁边,看着小虎离去的方向似笑非笑。监察院特质的黑色长袍质地特殊,在雨天里可以当做雨衣来穿,柔韧的材料就算在荆棘丛中穿行也不会被割破。
  “有点意思,这个小子跑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啊。”
  狄扶舟笑了笑,回头问喘着粗气的孙金满道:“怎么样,还能跑吗?”
  孙金满挺了挺胸脯道:“最起码比那个小子能跑,不然对不起这身漂亮衣服啊。”
  狄扶舟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睛微眯:“说实话……监察院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糟蹋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我不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大稻埕
  尚顶天举步从山北国并不恢弘壮丽的所谓宫殿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后面一个一袭儒衫老者说道:“二哥,你这院子确实寒酸了些……难道二哥是知道早晚也要被我围了,索性不再大兴土木?”
  尚顶天才四十岁不到,身材挺拔,穿一身明黄色五爪金龙团袍,足蹬黄色靴子,只是头上没有带着象征帝位的金冠。他的相貌虽然说不上什么英俊潇洒,却带着一股别样的飞扬神采。
  走在他身后的老者哼了一声道:“大哥说的对,待民当施以仁政。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就算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又如何?不过是苦了百姓罢了。”
  说话的人正是山北国的皇帝尚振远,他的山北国被尚顶天在十天前才刚刚灭掉。只是看他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懊恼和悲愤,相反,倒是带着些许的释然。他生性淡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爱好音律,时常都会登高盘坐与巨石之上盘膝抚琴。他并不是故作什么曲高和寡的姿态,只是他着实喜欢那种山巅树下抚琴一曲的感觉。
  “二哥,大哥的话是对的,但二哥难道你不觉得,身为帝王若是没有彰显地位的手段,百姓如何会服从你?仁政?若是百姓都被二哥你这仁政惯着已经没有对你这皇帝的尊敬,只不过是惯处一些暴民罢了。”
  “强词夺理!”
  尚振远怒道:“莫以为你赢了就来胡说八道奚落我,说起百姓的爱戴,你永远不及大哥,甚至不及我多矣!”
  尚顶天笑道:“百姓爱戴大哥?那是二哥你没有看到山南国是什么样子。大哥的山南国军队与我麾下人马交战,屡战屡败,一触即溃,谁不说大哥软弱?他率领军队出征之前,总是先要占卜星象然后根据什么上天的指示选择是否出兵,若是占卜出一卦大凶来,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军队立刻解散回去待命,如此再三,军队何来士气?”
  “老三,大哥对星象之精研岂是你能明白的?仙师学贯古今,只有你偏偏选这兵书一道。不求治世之法,反而选了乱世之谋。糊涂!”
  “糊涂?”
  尚顶天冷笑道:“难道大哥以为这世间会没有战乱不成?”
  尚振远严肃的说道:“正是世间有你这样的人,才会纷争不断!”
  “二哥大错特错了!”
  尚顶天停住脚步道:“人只要心中有欲望,就会有纷争。二哥莫不是以为百姓衣食住行就不是欲望?贫穷之辈,无米下炊,易子而食,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连骨肉都可吞噬,这算不算欲望?为了一口饭而大打出手,甚至死伤人命,这算不算纷争?为了钱财,为了权势,为了美姬,哪一样不会引起纷争?”
  他一本正经的问尚振远道:“二哥,你且说说,人心是什么颜色的?”
  “自然是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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