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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节

  ……
  接下来的几天,谭主任一直在办公室坐着,他已经把自己的问题主动向领导交代了,现在是高层博弈的时刻,没有他参与的份儿。
  第一天,他听说金银铜铁公司被一家名为永利矿业的公司收购。
  第二天,他听说华夏矿业再次进行重要人员调整,邹文重因为身体原因不再担任集团董事局主席、总裁以及党组成员的职务,接替他的是国资委一位年轻的官员,据说是高级政工师出身,原则性极强。
  第三天,他看到电视新闻上说武警特种部队在边境地区打掉一个民族激进组织的恐怖训练营地,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和爆炸物,毙伤恐怖分子多名,我武警指战员无一伤亡,然后又听说罗克功从乌鲁木齐飞回,正式接任副总参谋长的职务。
  第四天,谭志海接到组织部门的书面文件,让他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新来的同志,但没有提及他的新职务,有小道消息说可能会任命他当某边远省份的民宗局局长,这对谭志海来说,无异于流放。
  接任调查部主任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干部,以前主要负责后勤工作,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上官谨提拔为主任助理,行政级别暂时还是正处,但可以预见她的仕途从今以后将会飞黄腾达。
  当上官谨和谭主任再次见面的时候,发现昔日容光焕发的谭志海竟然苍老无比,鬓边白发稠密。
  “站对一次并不难,难得是一辈子站对队伍啊。”谭主任意味深长的说了这句话后,就拖着沉重的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
  马来西亚,婆罗洲民都鲁货柜码头的一间办公室内,刘子光和欧丽薇相对而坐,窗外就是辽阔的大海和翱翔的沙鸥,海风吹进房间,潮湿中带着温热。
  桌上放着四本护照,分别是日本、菲律宾、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每一本护照上都贴着酷似刘子光的照片,名字和出生日期也各有不同。
  “日本护照是真的,这个人现在泰国出家为僧,他和你相貌接近,护照可以放心使用;菲律宾护照也是真的,托人花大价钱搞来的,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护照是用真护照改造的,但是应付一般海关人员的检查完全没问题。”欧丽薇介绍道,脸上浮起调侃的笑容,“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象一个间谍,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和你一起去冒险。”
  刘子光笑道:“大概女人们觉得间谍是一种浪漫的职业吧,其实真的没那么好玩,起码我干这一行是被迫的。”
  “既然是被迫的,那为什么不留下来?”欧丽薇忽然严肃起来,海风吹起她耳畔的碎发,夕阳在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芒,纤毫毕现,柔美中带着坚毅。
  “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刘子光扭头看着窗外。
  “你明白我的意思。”欧丽薇执拗的说道。
  “抱歉,我该走了,谢谢你。”刘子光将四本护照收进小皮箱,把风衣搭在胳膊上,走出了办公室。
  站在路边抽烟的张佰强和褚向东看到刘子光出来,丢掉烟蒂迎了上来:“处理完了?”
  “哪有个完啊。”刘子光说道
  “我们现在去哪儿?”两人问。
  “回去。”刘子光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两个同伴紧随其后,在他们面前,是望不到尽头的货柜码头。
  12-51 头七
  香港,九龙一家医院内,梁骁依然躺在病榻之上,床边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正帮他削梨,窗外春雨绵绵。
  “梁sir,梨是润肺的,多吃点对你的伤有好处。”女孩把削好的梨递给梁骁,又抽了一张餐巾纸给他。
  “阿眉,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梁骁吃着梨,满脸幸福的说道。
  女孩嫣然一笑:“没什么的了,对了,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嗯……我想吃辣椒炒小鱼,不知道你会不会做。”
  “辣椒,小鱼?这是什么地方的菜,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家乡菜,我会回去试试的,不过这种辣的菜要少吃哦,我再煲些参汤给你补一补,好了不聊了,你慢慢休息,我该上班去了。”
  阿眉收拾起保温桶,对梁骁说声拜拜,出了病房向电梯走去。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了,四个汉子走了出来,为首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长条状的装鲜花的纸盒,脸上戴着墨镜,高腰军靴踩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阿眉惊骇的张大了嘴,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但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军装警员,非执勤时期是不可能配枪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四个杀手向梁骁的病房走去。
  阿眉的内心在激烈的斗争着,捧着保温桶的手都在发抖,重案组的梁长官是她的心中偶像,警队的楷模,在和匪徒的枪战中身负重伤,但仍坚持到最后,并且击毙数名悍匪,现在仇家找上门来,躺在病床上的他毫无反抗能力,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话,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在拿花的汉子伸手去转动门把手的一瞬间,年轻女孩的英雄气概突然爆发,拿出证件大声喝道:“警察!站住别动。”
  其实她这样做只是想给梁骁争取逃跑的时间而已,病房靠阳台的方向还有一条走廊,可以通向防火梯,只要自己拖延他们十几秒时间,以梁骁的机智一定会安全逃脱的。
  四个男子的动作瞬间定格,然后齐刷刷的转头看过来,为首那人慢慢打开盒子,一束鲜花露出来,阿眉瞳孔紧缩,《未来战士2》中阿诺德.舒华辛力加从鲜花盒子中取出温彻斯特连发枪的一幕出现在脑海中,她猛然将保温桶向对方砸去,同时用尽全力大喊道:“梁sir,快跑!”
  惊悚的一幕并没有出现,丢出去的保温桶被对方一把接住,为首那人拿出鲜花,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说道:“小妹妹,我们是梁骁的朋友。”
  房门猛然打开,梁骁手持glock19手枪冲了出来,看到拿鲜花的手,顿时惊喜道:“光哥!”
  来的正是刘子光和他的朋友们。
  原来是一场乌龙,阿眉不好意思的冲闻讯赶来的医院保安说:“没事了,没事了。”保安们不明所以,耸耸肩走了。
  大家回到病房里,梁骁介绍道:“这位是大陆的刘长官,这位是我的师妹,阿眉。”
  大家互相问了好,阿眉见确实没事,红着脸向张佰强讨回了自己的保温桶,和大家说声再见便上班去了。
  “这个女孩不错,关键时刻连命都不顾也要保护你,不要辜负她。”刘子光说。
  “说笑了,我们之间很纯洁的。”梁骁徒劳的辩解着,但脸上幸福的笑容早已将他出卖。
  “走,带你出去看样东西。”刘子光打了个响指,龅牙狼从墙角推出轮椅,张佰强和褚向东把梁骁扶到轮椅上坐下,大家一起来到医院停车场,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gl450suv展现在眼前,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地面上湿漉漉的,空气无比清新。
  “哇,好靓的车。”梁骁忍不住站起来,慢慢走过去抚摸着车身。
  “接着!”刘子光抛过一个东西,梁骁眼疾手快接住一看,竟然是一个嵌着奔驰车标的折叠钥匙。
  梁骁打开车门爬了上去,摸了摸方向盘,踩了踩油门和刹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狐疑的问道:“这是?”
  “没错,是送给你的,连累你的汽车被打成废铁,这辆奔驰就权当补偿了。”刘子光说。
  “大哥你不要害我啊,你以为是你们大陆啊,上百万的车说送就送,只要我敢要,icac明天就来查我。”梁骁苦着脸说。
  刘子光说:“放心,车是以瑞丰商社的名义买的,只是借给你使用,廉署也不会说什么。”
  梁骁这才勉强接受:“好吧,那我先开几天,对了,这几位朋友?”
  “哦,这位你见过的,混油尖旺一带的龅牙狼,以前做军火买卖,现在洗手做正行了,这两位是我的好兄弟,阿强和阿东,你们也算老相识了,他俩刚从外地回来,想在香港干点小买卖,比如开个酒吧夜总会什么的,以后全靠你罩着啊。”
  梁骁道:“我以后不在西九龙总区了,上面要调我去总部保安科工作。”
  “行啊,一路高升,在保安科可以接触更高层面的事情,升迁机会也多,恭喜你啊,梁长官。”刘子光笑着在梁骁胸前轻捶一下,疼的他呲牙咧嘴。
  “不好意思,忘了你受伤了。对了,你知道那个日本人在哪家医院么?”刘子光问。
  “你说的是荒木直人吧,这家伙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本来医生已经宣布他死亡了,后来发现还活着,不过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植物人?”
  “比那还惨,脊椎被打断了,高位截瘫,肠子坏死发炎,胰脏破损,今后只能吃流质了,简直生不如死,想看的他话有点难,他已经回东京了。”
  “哦,没关系,我也只是想幸灾乐祸一下而已,听你这么一说也就了然了。”
  “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就走。”
  一阵沉默,梁骁伸出了手:“有机会的话常来香港。”
  “会的,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到场。”
  两人握手话别,远处张佰强、褚向东、龅牙狼昂然肃立,雨后的香港天空上,一轮彩虹高挂。
  ……
  江北市,依然是春寒料峭的季节,胡蓉驾着她的大吉普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徜徉着,刘子光依然音讯全无,杀害陈汝宁的真凶也没有浮出水面,正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之时,同事们值班的值班,回家吃饭的吃饭,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知道该上哪里去。
  最近网上忽然冒出一段视频,据说是秦松书记和他的继母路红的深夜对话,对话内容是如何给他俩的私生子秦傲天开脱罪名,虽然江北市早有传闻说秦松和年轻的继母有染,但是再加上秦傲天奸-杀女同学的噱头以及被害者家属报复连杀两人,差点炸掉一栋居民楼的事实,这段视频迅速窜红,市委组织部紧急下文要求辟谣并且严查源头,但依然遏制不住谣言的传播,身在省委党校学校的秦书记也非常被动,据小道消息称呼,他的书记帽子铁定要摘了。
  这些都是胡蓉听同事们说的,从父亲那里她也得到了间接的证实,胡市长最近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实际上已经在以市委副书记的职务代替书记履行职权了,谁都知道,秦松下台之后,胡跃进就是江北市新的市委书记。
  和父亲的交流越来越少,胡蓉的每顿饭都是在办公室或者饭店解决,以前她是局里的头号警花,人靓不说,老爸还是政法委书记,追求她的人如过江之鲫,现在好几年过去了,胡蓉已经从派出所实习警员成长为刑警中队长,破过无数命案,还亲手击毙过持枪罪犯,虽然她的职务警衔越来越高,父亲的官位也越来越大,但是追求者却渐渐的销声匿迹了。
  不知不觉间,大切诺基开到了七天前凶案现场,胡蓉停下车,解开安全带,走到路红家楼下,今天是路红头七的日子,楼下却没有人烧纸。
  说来凄凉,路家人丁本来就不旺,路勇路红兄妹俩一前一后撒手人寰,只留下秦傲天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医院里苦苦挣扎,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路勇的葬礼是玄武集团给办的,追悼会上来了不少社会上的朋友,花圈拉了几卡车,办的还算体面,听说路勇的前妻带着孩子去公司闹了几场,非说前夫是因公死亡,讨要抚恤金什么的,闹得挺厉害。
  胡蓉上了楼,楼道里粉刷一新,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经过,胡蓉在路红家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她不由得抱紧双臂下楼去了。
  下了楼,忽然看到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角落里点燃了一堆纸钱,嘴里念叨着什么,胡蓉纳闷路红家不是没有亲戚了么,走过去一看,原来是王召钢的妻子李燕。
  “李大姐,是你啊。”胡蓉招呼道。
  李燕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是啊,胡警官,今天头七,来烧纸让老王回家。”
  胡蓉默默地站着,等纸钱化为灰烬,说:“李大姐,你住的远,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骑车子来的。”李燕淡淡的笑了一下,走到一旁弯腰开锁,骑上电动车走了,瘦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不知怎么的,胡蓉觉得胸口发闷,眼睛发酸,街头人来人往,满腹心事又能向谁诉说。
  忽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来了。”
  12-52 说和
  胡蓉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平静的街头一如往常,几个行人从身旁经过,路边的店铺已经降下了卷帘门,路灯昏黄,车流稀少。
  “你现在哪里?”胡蓉压低声音问道。
  “别东张西望了,上车。”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胡蓉拿出遥控钥匙按了一下,路边的大切诺基发出滴的一声,她走过去打开车门上车,正在绑安全带的时候,后座传来声音:“别回头,开车。”
  汽车缓缓发动,打左转向灯驶上快车道,胡蓉瞄了眼后视镜中刘子光略显消瘦的脸庞,轻声道:“你瘦了,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
  “没什么,习惯就好。”
  “为什么要回来,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网上追逃的要犯么!”胡蓉忽然变了语气厉声斥责道。
  刘子光很没有觉悟的半躺在后座上,以一种懒洋洋的语气说:“我是冤枉的,这一点你很清楚,我回来之后第一个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案子办的怎么样,有没有替我昭雪。”
  胡蓉心头一阵窃喜,这家伙似乎并不是那么没良心啊,第一个就来找我,但是她严厉的语气丝毫未变:“那你绑架中央来的官员总是板上钉钉罪证确凿的吧,光这一条就能把你钉的死死的,哼。”
  刘子光说:“那个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搞定了,现在说说陈汝宁命案的事情,有没有怀疑对象?”
  “有,我怀疑穆连恒是真凶,但是没有证据,这个人太狡猾了。”胡蓉嘴上说着案子的事情,心里却在琢磨刘子光话里的意思,搞定?莫非他把中央那个姓上官的搞定了?
  “没证据不要紧,重要的是有侦查方向,世界上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不过通常人们都找不准方向而已,对了,我家那边的监控解除了没有?”刘子光又问道。
  “没有,不过也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派出所有人负责这个事儿,街道治保积极分子会留意你家的状况,怎么,你打算回家?”胡蓉惊诧的扭头看了看。
  刘子光镇定自若:“大年初一一声不响的就从家里跑出来,这都个把月了,不回家看看怎么能行。”
  “你你你……算你狠。”胡蓉一边嘀咕着,一边转动方向盘,向至诚一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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