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所以王文和在县委大院里敢横着走,扯开嗓门骂人,他无私啊!别人跟他一起,每每听到王文和开口骂人,就别提那心里有多难受了,想走吧,又怕得罪这位大爷,不走吧,这大爷骂人骂得狠了,被骂的惹不起他,必定会迁怒到“助阵”者身上。而且王文和最不要脸的就是,每次开骂他都要先诱骗一些人在身边,然后再两手叉腰,气沉丹田,摆足声势,再开始骂人!
  王文和骂人难听啊,他从来不提什么党性啊原则啊,一开口就是日妈倒娘、**翻天,但奇怪的是,被他骂的人从不敢还嘴。因为他先逮着了人家违反纪律的小尾巴,底气足得很。被骂的人也习惯了,反正让他出出气,以后收敛点就是,要是跟他对干,指不定会扯出什么丑事来,兴许连你昨晚打牌输多少钱他都知道。这种人……少惹为妙!
  朱自强大清早地起来,今天早上十点左右,易寒香到大江,他得提前准备一下,给几位副县长打个招呼,县委办那边要安排会场。
  刚走下宿舍小楼,就见王文和站在县委办公楼前,周围站着县委办主任,人大副主任,政协的两个副主席,还有县政府办的副主任,王文和是背着朱自强站的,他冲二楼扯开嗓门就骂起来:“唐开贵!我日你先人板板,你个狗**日出来的烂杂种,你妈卖老屄!贼杂种,尖脑壳,唐开贵!唐开贵……你个烂狗日的,有本事你伸出脑壳来,贼杀的,十**卡辗死的,崖大石砸死的,铜炮枪轰死的……”
  朱自强听得目瞪口呆,人大主任骂县委副书记!这是怎么回事儿?再看看王文和周围的人,一个个脸呈苦瓜,特别是县委办主任刘光星,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那儿急得手足无措,想劝又不敢劝,不劝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王大和的眉毛稀疏,但是眉形就像两把大弯刀,整张脸不怒生威,就是皮肤太白了,稍为影响气势,朱自强几步走上去,刘光星急忙道:“朱县长来了,王主任,王伯伯!王老先牌牌!你先停下!”
  朱自强苦笑着走上去,王文和还要再骂,朱自强急忙叫道:“王主任!”
  王文和摆着手,虎着脸,看样子谁的面子也不买,朱自强不等他开口急忙笑道:“要不要我让人去给你搬个高音喇叭来?或者到电视台去骂?还不过瘾的话,我打电话把彩云日报,曲高日报的记者叫来,你骂得这么精彩,不大力宣传一下实在是可惜了!”
  王文和突然转向朱自强,脸色一变,马上就堆满了笑容:“小朱县长,你甭管,姓唐的不是东西,不把他骂很了,狗日的还要乱来。”
  朱自强搓搓鼻子,摇头道:“王主任啊,大清早的你把县委大院整成菜市场了,今天新书记要来,你这么一闹,往后大家怎么相处?”
  王文和笑得很憨厚,其他人都觉得意外,往常也不是没人劝过王文和,但谁劝谁挨骂,今天朱自强是个例外,而且还是笑脸待人,这不正常啊!朱自强是个机灵人儿,旁边人的表情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
  王文和主动走上来,他比朱自强要矮些,站在朱自强面前,本来仰头挺胸的姿势,那肥油肚更是耸得老高:“小朱县长啊,你不了解情况,这种人就是犯贱,不好好骂骂,他就不知道好歹,我再骂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忙啊!”
  朱自强见其他人嘴角不停地扭曲,脸上的肌肉连续抽动,看起来弊得很难受,朱自强哭笑不得地说:“你倒是先说清楚为什么骂人?”
  王文和干笑几声,随口道:“狗日的欠我钱!”
  朱自强问道:“欠多少?”
  其他人终于忍不住了,一个个背开身子,肩膀不停地抖,王文和没辙,几得耍赖道:“朱县长啊,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你就别插手了!”
  朱自强叫过县委办主任刘光星:“你去把唐书记叫下来。当面锣,对面鼓,我来做个调解人,其他人都散了,各忙各的去,今天的欢迎餐订在食堂里,四人一桌,三菜一汤,两荤两素。”其他人闻言如蒙大赦,往各自办公室跑去。
  刘光星问道:“那酒呢?”
  朱自强道:“葡萄酒,一桌一瓶。”刘光星点点头,急忙上楼去叫唐开贵。
  王文和突然道:“光星,你让他别下来了,你跟他说,老子看在朱县长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叫他收敛点,往后再让老子逮着,就不是日他妈那么简单了。”
  刘光星表情极其古怪地点点头,然后慌忙跑了,王文和一把拉住朱自强:“走,到我办公室去聊聊。”
  人大办公室就在第三进办公一楼,二楼是县委会,三楼是政协,朱自强被王文和强行拉进了办公室里。
  王文和一边给朱自强泡茶,一边对朱自强道:“嗨,我说朱县长啊,你的年龄还没我小姑娘大,要不介意,我就叫你自强好了。”
  朱自强点头道:“好啊,你是长辈,又是人大主任,应该这么叫。”
  王文和把茶放到茶几前:“五套班子,党委、人大、政府、政协、纪委,除了政协我没干过,其他的都呆过几年,要说什么人让我瞧得起?有!但不多,但要让我瞧得起又佩服的,就你一个!就你在功勋人心目中的地位,不会比死去的老马差多少,我这么说不是想吹捧你,我晓得你是干实事的人,你今年才二十四岁吧?没背景,没后台,硬是凭自己的能力干到今天这步,了不起啊!人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的情况特殊,迟来了一个多月,又碰到老马意外身故,然后又是书记调走,这一下把功勋和咱们大江都弄乱了,特别是大江,老宋在的时候,工作还能全部开展起来,他毕竟是从县长调到书位位置上的。可老宋一走,咱们大江得靠你了。说说你近期有什么打算吧?”
  朱自强笑笑,反问道:“王主任啊,今天你为什么要骂唐副书记?”这些恭维话他才不会当回事儿,既不谦虚,也不首肯,你怎么说是你的事。所以他干脆转个弯子,不跟王文和讨论工作打算。
  王文和听他提起唐开贵,表情非常严肃地说:“下个月县里要召开两会,党代会和人代会,你也清楚,这时候把你调来任代理县长,就是希望走过场,尽快把代理两个字去掉,咱们这些年不都是这样操作的吗?可姓唐的不是东西!他批公款买纪念品发给县人大代表们!”
  朱自强听得眉头一皱,姓唐的什么意思?王文和接着道:“我最见不得这种损公肥私的行为,而且他这么搞,到时候人代会上,万一你不能当选县长,整个大江就乱套了!到时你怎么下台?市委、市政府那边怎么交差?狗日的不是存心捣乱吗?”
  朱自强脸色不变,闻言笑道:“唐副书记不会这样违反原则吧?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一再强调稳定、团结,他这么搞,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他反而惹了身麻烦,呵呵,要不我去找他谈谈。”
  王文和眯着眼睛,他见朱自强不为所动,赶紧劝道:“没必要。你现在对班子成员还不了解,这样跑去跟他谈呢,你没根据,他不一定买账,情况反而会变糟,你放心吧,我今天这吨骂够他受了,估计他不会再耍小动作,要实在不行,你直接把情况反映到市委,由上头出面不更好?”
  朱自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赞道:“龙井!好茶!呵呵,王主任啊,我来的时候,乐书记曾跟我提过你,他说你的外号叫什么王大炮?”王文说捅到市委,这是最犯忌讳的事,县级班子里,书记是一把手,首先要维护班子团结,有的书记反而会包容手下犯错,哪会主动往上捅?朱自强在猜测王文和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很明显,他王文和在处级混了差不多二十年,绝对清楚其中的厉害。
  王文和点头大笑道:“是啊,就是骂人的嗓门儿大,臭名远扬啊,不过,这院子里还没有谁不怕我王大炮的,但只要大伙儿都老老实实干事,我也不会无事生非地乱骂人,嗨,现在的人啊,不比以前了,谁跟你讲奉献啊,上班不是混混就是应付,手里有点儿小权,尾巴就翘上天了。”
  朱自强听着,不置可否,再喝几口茶,办公室一时陷入了宁静,朱自强笑道:“那我先走了,往后要常来王主任这儿讨茶喝。哦,对了,我有件事儿想先跟你通通气,你看,县级机关,特别是县政府这边的招待费,实在是太高了,全县干部职工工资、教师工资一直拖欠着,现在连八月份工资都还没发吧?”
  王文和点点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财政上没钱啊,老宋也是迫不得已……你的意思是要刹刹现在的吃喝风?”
  朱自强笑道:“谈不上刹风,都有规定,按规定落实下去就行了,只是人大这边作为监督机构,王主任除了骂人外,我希望……你能配合政府这边提高执行力。”说完笑着跟王文和点点头,起身走了。
  王文和没有主动送人,他呆呆地看着朱自强的背影,这小年青人好沉得住气啊!王文和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嘴里喃喃地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朱自强的专职秘书是个身材矮小的大学毕业生,名叫陈默,性格和名字相反,说话有点啰嗦,但文章写得不错,彩云大学中文系毕业出来的,基础理论扎实,知识结构全面,比朱自强大一岁,正准备结婚。
  朱自强出身秘书,对秘书的要求不是很严格,他本身就是个很厉害的公文写手,而且非常体谅秘书工作的难处,对陈默可说是相当和气,一般都会礼貌地对他说“请、麻烦”等字眼,这反倒让陈默有点不适应,给一个比自己年纪小,而且比自己能写能说的人当领导,表面上很轻松,实地里惶恐不安。
  事实也是,给朱自强当秘书,绝对别想在公众场合,或是工作场合得到发挥,往人前一站,形象工程就被朱自强捞掉大半,秘书连陪衬都显得多余,被忽略的时候居多,而在工作上,冥思苦想写的几大篇文稿,被朱自强几个叉叉就划得一干二净,末了,还安慰人:“用不着这么多,能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从王文和的办公室出来后,朱自强整个人心里阴沉沉的,来到办公室见陈默正在整理当天的文件,朱自强谦和地笑道:“陈默,麻烦你通知几个副县长,还有政府办主任到我办公室开会。抓紧点,呆会儿还要迎接新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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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暗子
  猪脑壳已经三十一岁了,经人介绍找了个女朋友,名叫郑忠敏,27岁,曲高师专毕业,在大江县教委招考办工作,身高一米七七,是县教委篮球队里的主力中锋。人虽然长得高大强壮,但性子很稳重,动作灵敏,不像其他高大姑娘,总有些笨拙的感觉,平时沉默寡言,可在打球的时候作风相当凶悍。
  郑忠敏之前谈过两次恋爱,都以失败告终,这次经人介绍与猪脑壳相亲,感觉还不错。本来郑忠敏是相当反感介绍相亲这类事的,可家里催得紧,她对父母又相当孝顺,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谁知道这一试竟然对了眼,猪脑壳只要不发胖,人还是不错的,虽然称不上英俊,还是有种男子汉的魅力,而且猪脑壳篮球打得不错,两人算是有共同爱好了,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份,大江县人事局副局长,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去掉副字,因为现任局长即将退居二线。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郑忠敏挑不出猪脑壳有什么配不上她的地方。
  对于猪脑壳来说,郑忠敏也算是上佳之选,五官清秀,皮肤白晳,俗话说一白遮八丑,郑忠敏脸上没有疤痕、雀斑、黑痣这类影响美感的特征,差不多就是县级美女的基础了。就是身材有点壮实,手粗腿粗,但只要不穿紧身类衣物,倒也有几分凹凸曲线。
  三个月时间,两人从开始的互相试探,到确定恋爱关系,爱情真是奇妙无比的东西,猪脑壳被猪肝弄得长期焦虑、失眠,在爱情的滋润下,竟然逐渐好转。半年后,猪脑壳老脸厚皮地主动要求亲热,在郑忠敏半推半就的抵抗中,两人的下身艰苦地进行了原始结合。事后,猪脑壳检查床单、内裤,还有自己下身的半截残废,始终没有渴望的血迹,郑忠敏的表现和表情都充分符合破处程序,可这唯一的证据没有产生,猪脑壳就半开玩笑地问:“是不是劈叉的时候自己撕破了?”
  郑忠敏靠在猪脑壳的怀里,像只温柔的狮子,猫太小了,不适合她。“不知道,可能是骑自行车吧?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骑车,回家后发现内裤上沾了血。可能就是那回。”
  猪脑壳眯着眼睛,感觉有点懒洋洋的,非常满足,非常幸福的样子,“那你当时没感觉痛吗?”
  郑忠敏轻轻地打了他一下:“你什么意思啊?我刚才就痛得差点昏死过去,你还那么用力!”
  猪脑壳嘿嘿笑道:“可是你下边就像冒沙井一样,我越快,水越多,刹不住啊。”
  两条肉体扭来扭去的,在“讨厌!坏蛋!”的撒娇声中,猪脑壳奋起余勇,再次提枪上马,这回郑忠敏除了刚开始皱眉叫痛外,后边就一路畅通,感觉飘然了,可惜猪脑壳的速度很快,这让郑忠敏想起了老妈用的缝纫机,那针头就这么“夺夺”地缝,可猪脑壳的高潮来得也快,几十下就弄完,那感觉,就像尿急死了,正找了个地方发泄,却突然被人堵回去一般,别提有多难受。
  自从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后,猪脑壳渐渐地克服了心理恐惧问题,但接着又发生了性心理问题,早泄!他越是想支撑久点,越是不行,严重的时候,临门一脚就败下阵来,后来还是郑忠敏偷偷买了几盒避孕套,让他一次戴着三四个套子,然后又教他在办事的时候唱歌啊,想其他心事等等。这么一来,猪脑壳的问题得以解决,重塑男人威风,恢复信心,而郑忠敏为了表明自己清白,特地找了两本杂志给猪脑壳看,意思是说这些办法都是从书上学的,不是她的经验所得。
  于是两人从偷偷摸摸发展到正式同居,朱自强前来上任之前,两人扯了结婚证,打算元旦举行婚礼。
  猪脑壳的好兄弟叶少,逼着婆娘打了两回胎,死活不要孩子,为此他婆娘差点跟他正式离婚,现在猪脑壳有了婆娘,叶少不担心了,他婆娘第三次怀孕,这回叶少欢欢喜喜地准备好当爹。
  朱自强来了,猪尾巴来了!
  猪脑壳现在也想开了,自家兄弟,如果朱自强非要对付自己,那也只好由得他,死猪不怕开水烫,饭照吃,班照上,婆娘……照干!他现在是打定主意,绝不主动找朱自强,也不跟任何人提起县长是自己的亲弟弟。可是一大早他竟然意外地接到了朱自强的电话。
  猪脑壳虽说已经打定了主意,可朱自强的电话还是让他手脚哆嗦,朱自强的声音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今天要迎接新来的县委书记,你马上过来。”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猪脑壳那心里啊,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交待办公室几句,卷起一个公皮包慌忙往县政府赶去。
  他在路上不停地转动心思,尾巴要动手了吗?尾巴要原谅我吗?尾巴会撤掉我的职?可我始终是他亲哥呢……
  陈默很有礼貌地对他笑道:“朱局长来了,县长在里边呢,请进!”
  猪脑壳推开门,县长办公室他曾经来过几次,但是今天,他觉得这里不一样,那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比以往更加森严,特别是办公桌后面墙上挂的几个大字,每一笔都极富张力,字幅下坐着年青的县长,弟弟朱自强猪尾巴,尾巴……猪脑壳在心里叫了一声,年青的县长穿着一套灰色的西服,里边是黑色的衬衣,没有打领带,三七分的头型,双眉斜飞,两只眼睛就像黑宝石一般深邃,让人看着这双眼睛就会迷失其间,想要寻找里边的内容。
  朱自强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看着猪脑壳,这个从小显得有些呆傻、憨厚的大哥,这个曾经让母亲伤透了心的大哥,这个跟自己反目成仇的兄长,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坐。”朱自强的声音很冷淡,他不会让猪脑壳从中听出他内心的喜怒哀乐。这一声“坐”过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朱自强故意不说话,猪脑壳是无话可说,即便他在路上想了千种可能,但是他不会主动开口。
  朱自强的眼睛转向窗外,窗外就是第三进县委办公楼,那里是人大,县委会,还有政协,朱自强叹口气:“今年春节的时候一起回家上坟吧,不要偷偷摸摸地去。”
  猪脑壳点着头:“哎,哎,行,好。”
  朱自强嘴角往上弯:“在大江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猪脑壳摸不透弟弟的脉,他只好顺着朱自强的话说:“没什么。跟你比起来,我的苦不算苦……对不起!尾巴……”
  这句“尾巴”有多少年没人叫了,这句从小被胖胖的爸爸叫出的小名儿,被妈妈搂在瘦弱怀中的尾巴,已经阔别得太久太久,尾巴……朱自强的心里阵阵地发热,他的眼睛酸酸胀胀的,久违了,尾巴!
  朱自强暗暗吸口长气,脸上的微笑隐然而去:“朱局长,在工作上请你称呼职务,或者叫我的名字——朱自强。”
  猪脑壳怔住了,但是他的反应很快,他马上笑道:“朱县长,请问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朱自强的眼睛眯起来,英俊的脸宠有一种雕塑的冷漠:“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担任了差不多七年的副职,一直表现出色,从组织上的考核看,你每年都是优秀,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和工作积累,我相信你是个很不错的领导干部,今天!”他不让猪脑壳说谦虚话,用强调的口吻说:“两件事,第一是迎接新来的县委书记,我把你列入了名单,也是想让新来的书记对你有个比较好的印象;第二,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长话短说,还有半个小时。”
  猪脑壳的脑壳里一片混乱,他所有的设想完全不成立,他根本没有想过弟弟把他叫来是想要提拔他,他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可是他的脑壳不是猪脑壳,当了这么多年的副科级干部,不论在心理上,还是在思想上都越来越沉稳,反应飞快,他干咳两声后立马表态:“我个人完全服从组织上安排,不论让我到哪儿工作,我都会严格要求自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朱自强点点头,他微笑道:“好。我相信你!说说私事吧,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猪脑壳有些不好意思搓搓膝盖,他坐下后一直都是挺胸收腹,完全是坐如钟的姿态,“嗨,我都三十一了,三十而立,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想要有个家了。准备元旦结婚,如果……县长有空的话,来喝杯喜酒,你和玉烟结婚的时候,我我……我去了春江,就在酒店外面……”
  朱自强第一次不忍心看猪脑壳的眼睛,那眼里有太多的祈求和可怜,还有一种急切,想要寻找到赎罪的急切。
  “都已经过去了,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去!嫂子……在哪里工作?”
  猪脑壳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他也不想控制,而且他希望这泪水来得更猛烈些:“她叫郑忠敏,在县教委招考办公室,她人……挺不错的。”
  朱自强点点头,他再次暗暗地叹口气,他在心里暗想,猪脑壳,我跟你是一对**吊大的兄弟,你从小是个什么德性当我不知道吗?跟我互打亲情牌?朱自强扯了一张卫生纸扔过去:“擦擦吧,别想得太多,回去后等消息,一定要好好干,不能扯我后腿。我想……如果爸妈还活着,他们也不希望我们形成陌路,今后有我在这里,就绝不会让你原地踏步,明白吗?”
  猪脑壳擤把鼻涕,嗯嗯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你让我上我就上,你让我下我就下,尾巴……谢谢你!”
  朱自强挥挥手道:“去找陈默吧,让他先带你下去,我一会儿就来。”
  猪脑壳的心里就像大热天喝下了一碗凉水,怀着无比美妙的心情离开朱自强的办公室,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打虎不离亲兄弟!”猪尾巴从小就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当初要不是自己做得那样绝情,现在也不至于在大江举步维艰了。
  易寒香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半长外套,里边是一件黑色的绣花绸衫,脚上是半高的小皮靴子,车门打开后,这双并不锃亮的靴子先行伸了出来,接着她无比优雅地钻了出来,长长的黑发挽了个简便的发结。
  大江的领导班子没几个认识过易寒香的,在很多人想象中,这个易寒香肯定跟常务副县长李明秀差不多,政坛无美女啊!万万没料到这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丽女人,还是个年青单身的女人,还是个高学历的县委书记!
  她就是易寒香?王文和嘴角往下扁,所有人都一脸错愕,只有朱自强从容淡定地走上去,伸出手:“易书记一路辛苦!”
  易寒香看着朱自强,再看看自己的穿着,朱自强也被她的眼神带动,这才发现今天两人衣服颜色竟然如此近似,就像两人约定好似的,朱自强笑笑,易寒香也笑笑:“自强,你有心了,给我介绍一下其他同志吧?”
  朱自强侧过身,首先指着王文和道:“这位是人大的王文和王主任……”等易寒香跟在场的一一握手到猪脑壳面前时,朱自强道:“这位是人事局副局长朱自明,也是我亲哥哥。”
  包括易寒香在内,所有人再次错愕,今天这书记和县长真让意外不断啊!这个时候介绍自己的亲哥给新来的书记认识,什么意思?朱自强的亲哥哥?朱自桂……朱自强?王文和率先大笑道:“啊呀,朱自桂啊,你怎么不早说朱县长是你弟弟啊?今天可让我们出了个大丑,朱县长你也真是的,早点透露个消息噻。”
  朱自强微笑道:“大家先去会议室吧,易书记来了,咱们得好好向她汇报一下工作。”
  第137章 提拔
  大江县委常委会共有九名,分别是:县委书记易寒香,人大主任王文和,县长朱自强,县委副书记余国军,县委副书记唐开贵,政协主席夏华军,常务副县长李明秀,县委组织部长梅里山,县委宣传部长张爱华。
  十二月二十日将召开大江县党代会,届时将重新选举出县委常委会,而县人民代表大会将在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五召开,这两个会议对新来的书记易寒香和代理县长朱自强来说都至关重要。所以两人踏上新的工作岗位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维持现状,特别是朱自强,他现在频繁召开会议,各乡镇领导人,各县直机关、企事业单们负责人,林林总总的会议差不多三天一次,全县正科以上待遇的干部有一百二十人,轮流出席,朱自强要借此机会找出一帮适合自己的手下。
  民主分为很多种,朱自强对于这一套大戏,虽说不是很熟悉,但其中的过场还是非常清楚,所谓的党代会,下边的人不敢犯上作乱,基本上按照定下的调子走,除非是谁嫌自己的政治命太大了,敢以身犯难故意捣乱,不然,上边定下的书记、副书记没有选不上的。党代会相对于人代会来说更有凝聚力,上面一个屁,下面累脱气。作为党代会来说,民主就是响应、拥护、执行。
  而人代会就不同了,虽然大多数人大代表就是党代表,但不得不防备某些别有居心的党代表煽动其他人搞对抗,不按预定人员选举。所以人大会议,历来是引导为主,宣传方向全部朝已经默认的干部们倾斜。像朱自强这样的代理县长,人大代表们对他有多少认识?他的工作能力如何?思想品德如何?完全是两眼一抹黑,面对的不过是一纸简历,但那是曾经的,仅仅能代表这位同志曾经是党的好干部,但是不是大江县人民的好公仆呢?
  朱自强心里很清楚,大江县人代会上能不能顺利取消代理两字,不会那么轻松容易。在党代会之前,他的时间不多了,在县里连续召开了一系列会议后,跟全县的正科们算是打完照面,他知道这些人就是党代表和人大代表的中坚力量,这其中,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会有朋友同志,会有敌人反对者,但不论如何朱自强都要抓紧时间,尽量展现自己的能力,他不敢乐观地以为自己能以德服人,以力服人,以能服人。
  朱自强召开的第一个会议,是全县政府工作会,这其实就是个见面会,易寒香来后,在县委呆了三天,接着就转到乡下,十一个乡镇跑下来起码要半个月。按理说,应该是县长先下基层了解情况,可易寒香跟朱自强打个招呼就走,也没仔细商量一下两人如何分工。这让朱自强十分迷惑,惴惴不安地猜想易寒香的真实目的。
  在工作会上,全县的行政部门领导,企事业单位负责人轮番上阵,每人都准备了相应的材料,朱自强与几位副县长端坐在主席台上,会议开始后,朱自强见下边人人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认真。即便他们摆出一付精明能干的样子,朱自强很清楚,他们手里的东西基本上是秘书炮制出来的,真正精通工作业务的找不到几个,也许连材料中说的究意是什么意思也没几人弄明白,可就是这些人,有的是党代表,有的是人大代表,除了吃喝作报告,签字报销,摆架子打官腔外,他们什么也不会。
  朱自强的眼睛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缓缓扫视,他希望能找到几个干实事,能干事的人,显得臃肿的行政机构里,有一半的人在混吃等死,有四分之一的人在用心钻营如何升官发财,真正做事的只有余下的四分之一,这还是乐观估计。朱自强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这其中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干部是正牌大学毕业,其余的不是函授就是党校,平均年龄四十二岁,官场老油子居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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