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宠_分卷阅读_64
直到第二个生出来,她再次庆幸宫外的这两个稳婆留的对。
她们不懂得宫里的门道, 所以胆子大敢下手,第一个生下来后,第二个胎位不正,先出来的是腿,是这两个稳婆把腿推回去,又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胎位正过来,才安稳把孩子生下来。
至于宫里的那两位接生嬷嬷早就吓傻了, 盘儿却笑了。
“主子, 主子, 是一位小皇孙, 还有一位小郡主。”
盘儿白着脸道:“孩子都还好吗?”
晴姑姑心疼地眼泪直落,又连连点头:“都好, 都好,小皇孙也好, 没事, 方才奴婢亲自看过了。虽然比小郡主小了点, 但小腿可有力气了, 哭声也洪亮。”
当时把腿推回去,盘儿一直怕伤着孩子,钱稳婆说没事,她手下有衡量,也不是第一回 了。不过盘儿还是不放心,孩子还没生下来时,她就嘱咐晴姑姑到时要好好看看。
听到这句话,她总算放心了。
“把孩子抱给太子爷看看,我睡一会儿。”
晴姑姑抹了把眼泪:“你睡,我让香蒲守着你。”
之后收拾产房,把孩子清洗了裹上包被就不细述,等一切都收拾好了,晴姑姑才和钱稳婆两人抱着孩子出去。
太子站在那儿,双手背在身后。
“恭喜殿下……”
“你主子可好?”
这话让晴姑姑制式的道喜话,顿时说不出口了。明明活了一辈子,风风浪浪见识多了,这一刻眼泪却忍不住脱框而出。
她嗵的一声跪了下来:“殿下您要给主子做主,主子这回吃了大苦了。”
这边话音还没落,面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盘儿迷迷糊糊就觉得面前有个人影,她明明已经困极了,还是睁开了眼皮缝去瞄了一眼。
“琮哥,你怎么进来了,男子不能进产房的。”
“我来看看你。”熬了一夜,太子的脸色也有些憔悴,尤其这几日宫里忙,他跟那些牛鬼蛇神打交道,也是身心疲惫。脸庞本就清隽,此时更显得眼眶下陷了,倒是轮廓立体了不少,还是俊。
盘儿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
“我听姑姑说,你在外面坐了一夜,快去歇着吧。孩子看过了吗,我听姑姑说,两个都好呢。”
“看过了,确实都挺好。”太子撒谎撒得面不改色,又把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你也累了,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嗯,那你也去歇着。”盘儿打了个哈欠说。
“孤等会就去。”
盘儿迷迷糊糊睡着了,大抵真的是累极了,还打着小小的呼噜。
看着她睡沉了,太子才起身,临走时回头看了两眼,把她脸上垂下发丝往一旁拨了拨才出去。
门外晴姑姑和钱稳婆抱着孩子,地上还跪了一群想说贺喜话主子却消失的奴才们,真是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只能一直跪着。
直到太子走出来,来到晴姑姑身前撩开包被去看孩子,那格外响亮的贺喜声才接连而出。
太子妃就是这时带着陈嬷嬷走入院门的。
东方刚刚泛起第一抹鱼肚白,天色还略显昏暗,雾蒙蒙的。
两人走进来时,就像两道鬼魂撞了进来,却在一瞬间听到那接连响起的道喜声,似乎连这院子里的雾气都被冲淡了。
太子妃静静地站着,她感觉有些冷。
似乎知道她冷,旁边……伸出一只老手握住她的手。
“嬷嬷,我想回去。”她近乎喃喃道。
明明低哑无声,却似乎被身旁的人洞悉,陈嬷嬷摇了摇头,指了指前面的方向:“您要面对。”
面对?
面对的结果就是从此卑躬屈膝舍了自己的傲气,就是亲手把自己的奶娘送上死路?
太子妃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觉得自己是个虚伪无比的人。她明明可以说不,明明知道陈嬷嬷为何要拉着她来请罪,什么都知道,可过去了那么漫长的一夜,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出一句可以庇护陈嬷嬷的话。
终归究底,她是自私胆小的,她以为自己成了太子妃,就能无所畏惧,静静回头看她那被甩在身后的二十多年,她才发现自己怕的东西太多太多。
不知道站了多久,感觉天空一点点亮了,渐渐有细碎的金光投射下来。太子妃甚至没有去看来来往往总会诧异看她一眼的那些目光,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她以为自己要站到天荒地老,可他最后还是出现了。
就站在她面前,皱眉看着她。
曾何几时,太子妃以为这个男人将会是与她最亲密的人,毕竟他们是夫妻,结发为夫妻。可又是曾何几时,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想到他的时候越来越少,而每次想到他,都与一些让她不悦的事有关。
曾经她觉得,不管怎样他还是看重她的,也就意味着两人之间不是不能挽回。可从没有像此时这样让她冷静的意识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看似无形,却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又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也许终她一生,都越不过去。
她突然怀疑陈嬷嬷说的法子可能行?
是陈嬷嬷突然跪下的声音,打断了太子妃的思绪。
“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一时糊涂办下错事,可当时……”
听见这个声音,太子妃突然意识到她还得站着,也必须得站着。
毓庆宫
回来后太子依旧没睡,而是去了书房。
从昨晚他回来后,就动了的一切力量,在短短一夜的时间里,将他所有想知道的东西都汇集。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凡是有人去做,必然会有痕迹。是谁曾经说过,当巧合太多就成了一种刻意,陈嬷嬷能想到的事,太子何尝不会想到。
只是要想拿到确切证据也极为难,都明白的道理,自然会不遗余力扫尾抹掉痕迹。
所以东宫的杂役院里死了一个貌不其扬的小太监,这个小太监虽然不起眼,但恰恰和膳房的一个粗使太监是老乡。
东宫这边只查到这么一点,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而向成安帝建议各个举办宫宴的殿外,都放一个太医有备无患,这话是周贤妃说的。起因是摩罗国的大使,在第一天的宫宴上,因为喝多了酒癫疾犯了,吓到了不少人。
至于太后头风复发,向太后举荐王太医的是高贵妃。
宫里做事从来就是这样,看似平淡无奇,却又若有似无,可等你想去抓证据,却什么也抓不到。
福禄出去了,不多会儿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王太医。
“虽然没有找到源头,但通过苏奉仪的脉象,她确实是服用了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才会突然早产。此物对人体并没有害,只会刺激孕期妇人的宫道,使其剧烈收缩,因而引发早产。
“苏奉仪身子向来康健,两位小主子在肚子里也养的好,这阵子董太医与苏奉仪诊脉,曾与微臣商议过此事,说胎儿越来越大,脉象虽有力但隐隐有胎窘之相,还想着要不要替苏奉仪催产,却又怕办坏了事,这次的事无形之中也算帮了一把,苏奉仪有殿下庇护,自然福星高照……。”
太子隐隐有些不耐:“别跟孤说这些场面话,你只说可是伤了身体?”
王太医一愣后,忙道:“那倒没有,就是有些伤了元气,但产褥期适当延长,日后再细心调养一二,并不妨碍什么。”
太子点点头,挥手让王太医退下。
福禄亲自将王太医领了出去,走出门外,才与他低声道:“你也是,殿下心里这会儿正躁着,你说些之乎者也的套路话,不是找着挨排揎。”
对方这略有些亲昵的口气,让王太医一时有点不能习惯,但转瞬他也反应过来,在南巡时他可是对太子表示过投诚之意,之后太子把苏奉仪交给她看顾,显然是颇为信任。
不知不觉晋升为‘心腹’的王太医,自然也就不觉得福禄的态度突兀了,略有些委屈道:“那你说我怎么说,难道说怎么防都没防住别人下手,这不是找着给太子爷添堵,我自然要捡了好的说。”
“还算你聪明!”福禄笑道。
等把人送走了,张来顺忙凑到跟前来:“干爹,您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亲热了?”他往王太医的背影撇了撇嘴。
“老子跟谁亲热,还要跟你小子交代?”福禄顺手拍了他一巴掌。
“儿子这不也是好奇吗?”张来顺陪着笑。
“好奇,你好奇的过来吗?没听过一句话,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福禄斜眼去看他,又见他可怜巴巴那样儿,不耐烦地招了招手,“罢了罢了,你过来我跟你说。”
张来顺忙一改可怜,凑了过去。
“我跟你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太医,不然哪天犯到他手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这?”张来顺还等着继续听教诲,谁知就这么完了。
“你以为还有什么?”福禄瞥了他一眼,大步往门里走去。
他自然不会说,奴才除了侍候主子,还要懂得拾遗补漏,主子考虑到的,你得想在前头,主子没考虑到的,你要帮着圆场。那些捧高踩低见着主子一时不耐烦就急不可耐想踩人的,都是落了下层,只要这人主子以后还会用,谁敢说以后谁求不到人头上。
瞧刘元不就是个例子,冷不丁就让这小子立了大功。
福禄觉得自己屁股后面火烧火燎的。
直到洗三这日,盘儿才彻底觉得自己睡饱了。
虽然她生下了龙凤胎,其中还有个是东宫期盼已久的小皇孙,可她位份在此,皇宫里的人无亲戚,来参加洗三的不过只有胡良娣等东宫的一众妃嫔,太子妃没有来,她抱病了,却让人送来两个沉甸甸的长命锁。
看着这金灿灿的长命锁,盘儿竟读出了示好的意味,她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坤宁宫也来人了。
自然不是傅皇后,而是傅皇后身边的念秋。
念秋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说要回去好好说给娘娘听,也能让娘娘开心开心。
念秋不光给添了盆,临走时也留下了两个长命锁。等所有人都走后,盘儿看着面前一字排行的长命锁,除了大小重量质地不一样外,都是长命锁。
她突然有种感觉,以后自己收到长命锁的机会会很多,大抵是结下了不解之缘。
方才洗三时,两个孩子都受了惊,尤其是小郡主,哭得可是厉害。嗓门高的能掀房顶,倒是小的那个也就哼唧了两声,一看就是个乖巧的。
奶娘把孩子抱去哄,这会儿哄好了送过来,两个大红色襁褓并排放在盘儿面前,她看着就开心。
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够。
晴姑姑她们也是喜笑颜开的,似乎自打孩子生下后,整个小院里的人都碰到了喜事。
可不是喜事吗?
……对于主子来说,有了孩子就代表以后有了依靠,而对于奴才们来说,主子有了依靠,她们自然也有了依靠。宫里的女人都靠宠爱来活,而宠爱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只有孩子才是最牢靠的。
用小德子和香蒲私下唠嗑的一句话,哪怕太子爷有天厌了咱们主子,为了两个小主子,也得来看看,这不就是机会,这不就是倚仗,任谁都不敢瞧轻一眼。
就为了这句话,香蒲差点没把小德子打得满头包。
香蒲说,咱们主子才不会失宠!
话题转回来,盘儿自己看了也就算了,还拉着晴姑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