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_分卷阅读_521
随即,又是一个人的脚。
无数的脚落下来。
有人冲着他吐痰,啐骂。
小书童护着他,眨眼功夫就被晕了,被人像一块烂布拖了出去。
无数脚落在荆崖冲的身上,他喷出一口血来,干净整洁的衣服,变的如同烂泥和乞丐的衣服。但依旧比肥肉的叔伯兄弟穿的要好,他的脸被踹过,已经红肿,但依旧比无辜死去少女的脸要好看规整很多,他的身体手脚还在,比死去的篮子、春桃要幸福。
身上的疼痛,远远不及他此刻精神上的冲击和崩溃。
“你们做的很好。”杜九言走进来,含笑和众人道:“都歇着吧。”
大家收脚后退,给杜九言让开位置。
杜九言蹲在他前面,荆崖冲眸光灰暗,面色苍白抖动着嘴角盯着她。
他无法动荡,头发上,身上脸上粘着污秽之物。
他一生光洁鲜亮,就连衣服上出现褶皱,他都要重换一件。
所以此刻,他生不如死,双眸里的屈辱化作了愤怒,死死盯着杜九言。
“荆先生,”杜九言问道:“感觉如何?”
荆崖冲挣扎着想要起来,但他动了几次又重新摔了下去,“这就是你的目的?羞辱我?”
“是!”杜九言道:“让受人尊敬,清风道骨的大儒,被昔日的弟子踩死,被他们唾沫淹死。”
“看你这样,高兴。”
荆崖冲道:“你做这些,你就善良了?”
“我不需要善良,我只要分得清黑白,尊重每一个事实就行。”杜九言低声道
“你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供后世唾骂,千百年。”
荆崖冲气的发抖,指着她,“你、你。”
“你再看看他们,看看他们的眼神,多么的厌恶和愤怒。”杜九言问大家,“他是谁?”
“杀人如麻的畜生!”
众人齐声道。
“看,”杜九言道:“蛊惑人心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你当自己了不起,其实不过如此。”
荆崖冲指着她,“你、你这……你这……”
他眼前发黑,心像是被针扎着一样。杜九言说的对,怎么死对于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羞辱他,摧毁他的价值和信念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他骄傲了一辈子,想过很多的死法,却从没有想过,他会死的这么屈辱。
荆崖冲看着模糊的天,看不清蓝、看不清的白、看不清的无数人的脸……过往,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
荆崖冲眼皮发沉,脑海中响着大家骂他的场景。
蛊惑人心?他年过半百,徐徐图之做出来的成就,被这个年轻人半个时辰就摧毁了。
那他这辈子做了什么?
他做什么了,他给后人留下了什么?
“你在你留下什么?”杜九言在他耳边道:“留下了唾骂的对像。”
“很不错啊。虽不能流芳百世,但遗臭万年也是方法。”
荆崖冲喷出一口血来,瞪着杜九言,死不瞑目!
第534章 该当赏赐(三)
“杜先生,我们做的对吗?”
杜九言摇着头,“做的对,你们做的都对。”
“圣上在这里呢。”杜九言朝赵煜的方向看去,无数的目光跟着她一起,朝赵煜投去。
赵煜愣了一下,心头发笑,面上却是正色地点头,道:“朕赦尔等无罪。”
“多谢圣上!”
“圣上明君,大周千秋万代!”所有人跪下,山呼不断。
赵煜很高兴,“都平身吧。”
大家都起来,一拥而上将杜九言围在中间。
“杜先生,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是的,他看着那么好,我们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听他的。”
“杜先生,以后我们都听您的。”
杜九言摆着手,道:“你们听自己的,顺从自己的内心就可以了。”
“荆崖冲的事,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回去好好过日子。”
大家都点着头,“杜先生,你说什么我们都听。”
“回去吧,今天都辛苦了。”
大家冲着她行礼,三三两两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对面,那些一直看着这边,无法过来的人,冲着杜九言挥手。
虽不说话,可用着大力挥动的胳膊,满是激动和感激。
羽林卫将荆崖冲和书童的尸体抬起来,薛按过来指着荆崖冲的尸体,道:“也不要收拾了,架城门口去,什么时候吹成了干尸,什么时候收回来。”
“是!”
杜九言的心情总算舒坦了一些。
桂王道:“你一开始就准备这样弄死他?”
“我想羞辱他。”杜九言道:“羞辱比杀他更具有冲击力。”
荆崖冲这个人太精明了,精明到让人根本抓不到漏洞。
判不了他死罪,难道真让他去岭南游山玩水?
“你蛊惑人心的本事不小啊,说的我都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桂王一脸钦佩地道。
杜九言嫌弃地白了他一眼,颠颠跑到赵煜跟前,笑眯眯地拱手,道:“圣上英明!”
桂王更嫌弃,“就知道拍我哥马屁。”
“你啊,”赵煜指了指杜九言,无奈地道:“稍后和桂王来宫里。”
说着,带着薛按和一行內侍脚步轻快地回宫。薛按笑眯眯地道:“圣上,刚才奴婢都想去踹一脚呢。”
“你现在也能去啊。”赵煜好笑,“杜九言这件事办的解气。”
“痛快!”薛按道:“荆崖冲知道自己活不久,可怎么死,对于他来意义却不同。”
这种受尽屈辱而死的行事,实在是大快人心。
“朕看着也不错。”赵煜心情很不错,“去准备六万两银票,三个人一人两万。”
“其他人……再论功行善吧。”
薛按笑着道:“那杜先生和王爷肯定很高兴。”
两人说着话,进了宫里。
杜九言冲着面前一溜的高官拱手,这里的人,她一个也得罪不起,只有讨好卖乖表现乖巧。
“刚才的一番话说的很好,”鲁章之道:“但却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安国公道:“老夫听着也觉得想要为国为民去做点什么事。”
“不过钻空子而已。”任延辉不屑地拂了袖子,“你如此,和荆涯冲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若是畜生,你反过去用和畜生一样的方法去咬他,你和他有什么分别?”
杜九言愕然,看着鲁章之,“大人,我能回任阁老的话吗?”
“不在朝堂,言论自由。”鲁章之道。
杜九言就和任延辉拱手,道:“大人遇到畜生,是带回去供着吗?”
“你、简直无理!”任延辉气到眼睛都要凸出来了,供着?只有祖宗才供着,杜九言就是在骂他祖宗是畜生!
杜九言道:“大人,杀畜生只讲究怎么杀痛快,如果还要考虑畜生的感受,那还杀什么?”又道:“大人,您高官厚禄不知民间疾苦啊。”
她一顿,扬眉道:“不过,大人和荆涯冲惺惺相惜,是好友吧?想必他死了,您心疼。”
“来人!”任延辉发现他根本吵不过杜九言,呵斥道:“将这目无尊卑的小儿抓起来,本官要和他去圣上面前评评理,岂有她这般说长辈的。”
杜九言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大人要去就去,圣上正要喊我去领赏的。”杜九言道:“一起一起。”
任延辉正要说话,鲁阁老和安国公前后开了口。
“她说的话没有错,连圣上都觉得有理要赏赐,你现在来质疑她,岂不是质疑圣上?”鲁阁老道。
任延辉冷笑,“今日你让圣上下来看戏,想必早就知道了吧。你和杜九言串通好的?”
“任阁老,”安国公道:“案子清了是好事就,也能告慰那些死去的人,你现在还揪着不放,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任延辉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他之后,还有许多方才在大殿之上,保荆崖冲的人。
有的人情绪好煽动,因为感情丰富,有的人则很难被人带动情绪,更不要说煽动,所以,方才荆崖冲被众人围攻的时候,他们之中很多人想要上去。
但没有人敢。
赵煜就站在他们前面,赵煜都没有阻止,他们这个时候去了,岂不是和赵煜打擂台,唱反调。
“先生……先生的遗体能收回去吗?”有人小声低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