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_分卷阅读_87
“嗯,嗯。”窦荣兴苦哈哈地道:“在九哥面前,我早就没脸了。脸是什么,不能吃不能喝,没用。”
杜九言无语,推开他进了公堂。
朱一正一脸死了娘的表情,披麻戴孝跪在堂下,梅氏依旧在隔壁,付韬拍了惊堂木,道:“开堂吧,今日刁讼师先说。”
刁沁看到杜九言进来,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蹙了眉头,思索了一下,拱手上前,辩道:“原告梅氏,告我的请讼人朱一正,停妻再娶之事,我方并无异议,但有一点,需要在此说明!”
本来,他有证人证明梅氏不守妇道,但现在没有到,他无计可施。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保全朱一正受到最小的惩罚。
付韬微微颔首,对刁沁露出一分欣赏,这才是讼师该有的样子,而不是胡搅蛮缠,乱辩一气。
“我的请讼人朱一正,儿时虽家境不好,但他勤奋刻苦,在私塾外随听,不但认识了字,甚至还会背诵《百家姓》和《三字经》,对于一个从未进过学堂的人来说,是多么的令人钦佩和欣慰。”
“长大后,朱一正不甘平庸,他自己独自一人出门做买卖,风餐露宿,勤勤恳恳,终于从一无所有到今日的家资丰厚,这一切都是他努力拼搏而得,这其中的辛苦,无人知晓。”
“大人。”刁沁道:“这样一位好学、上进、勤奋、凭自己能力的人,是所有家境贫困的人的榜样,是大家的楷模!”
“但是。我们回头再来看一看梅氏。她目不识丁,毫无见识,她只会在田地里劳作,只会洗衣做饭!朱一正困苦时,她不会宽慰解疑,朱一正疲惫时,她没有陪伴分担,朱一正受挫时,她不能温言细语。如此女人,对于朱一正来说,是何等的辛苦和折磨。”
“至于相濡以沫,举案齐眉那就更不可能了。大人,夫妻是什么,是互相扶持,互相付出并给对方依靠的人。朱一正给了梅氏,可梅氏却什么都给不了他。可想而知他的困苦,他的郁闷,他的挣扎痛苦。”
“所以,在他遇到柳氏以后,他不由自主,他情不自禁,他难以自控的被柳氏吸引。两人成亲,朱一正有了柳氏的帮助和扶持,他的买卖日渐壮大,他的人生更加丰满生动,他才感觉道活着的意义。”
“所以,朱一正再娶柳氏,责任不全在他。他只是做了天下男人本能的选择。”他说着,转头去对听众们,对衙役们问道:“请问,如果你们是朱一正,是和能帮助你,能红袖添香,能和你互相扶持的女人在一起,还是和一个粗鄙,野蛮,一无是处还来告你的女人在一起?”
大家听着,凝眉深思,有的男人甚至跟着点头。
“这话说的确实,如果是我,我也选柳氏啊。”
刁沁嘴角勾笑,道:“所以,我请求大人量刑时,能关注实际情感,而非照着冰冷的律法。律法不离人情,请大人明辩!”
“本官量刑时,会考虑你的话。”付韬颔首。
朱一正一脸的欣喜,对自己花点钱请讼师的事,感到万分庆幸。
隔壁,梅氏甚至都被刁沁的话影响到,只觉得朱一正再娶柳氏,是因为她太差,不能给他柳氏能给的温存和帮助。
刁沁拱手行礼,施施然退下,朝对面的杜九言看去,目露不屑!
“大人,我能说话了吗。”杜九言上前,付韬颔首,道:“你辩吧。”
杜九言朝刁沁看去,忽然一拱手,对着他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大家看着一惊,有人道:“杜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刁先生行礼?”
“打不下去了吗,不会吧?”
刁沁却是一脸戒备地朝后退了一步,道:“杜先生,你这是为何。”
“佩服你啊。”杜九言冲着刁沁竖起一个大拇指,“杜某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听到,有人将一个人渣,说的如此清醒脱俗!”
刁沁脸一黑,怒道:“你这是对我请讼人的侮辱,请注意你的言辞。”
“人渣!”杜九言冲着朱一正骂道。
外面哄堂大笑,有人喊道:“杜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啊,看杜先生说话,就是有趣。”
“承认承让!”杜九言冲外面拱手。
“以上,刁先生说的感人肺腑,形容了一个自强自立成功男人,在经历无数苦难和困苦之后,顺从了内心的情爱,选择了真爱。”说到这里,杜九言忽然提高了声音,“但是!就算是这些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他停妻再娶,他抛弃妻儿,他就触犯了律法。”
“不要去说,律法不离人情。如果人情对一个人渣如此宽容,那么梅氏是不是就此可以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了?”
“不过,我现在不打算和你辩这些!”杜九言眉梢一挑,和付韬道:“大人,今儿我也有证人!”
付韬颔首,“传!”
众人都朝门外看去,刁沁也忍不住去看,随即大惊失色。朱一正也激动的站了起来,喊道:“爹,你来干什么。”
朱蛮瑟缩不说话,在离朱一正很远的地方跪下来。
“他来告你啊。”杜九言道。
刁沁上前一步,辩道:“大人,朱蛮作为我方的证人,十天前已经当众押了证词。现在他不能再做原告证人。”
“他若认罚,便可翻供。且听他说,本官自有判断。”付韬道。
刁沁气的拂袖。
杜九言看着刁沁,道:“刁先生,十天前我还和你说了一句话,想必刁先生还记得吧。”
刁沁立刻就想起来,杜九言说让他在这个案件里增长经验。
“十天前你让我见识到,什么是血浓于水,今日我就让你看一看,什么是人性!”她说着,转头看向朱蛮,问道:“朱老伯,你今日来,有什么要说,尽管说!”
朱蛮哭了起来,抹着眼泪道:“我今天是来告这个畜生不孝!他……他哄我和她娘来邵阳,说会给她娘看病,会给梅氏和秋丫钱,可是……可是他说话不算话,他不但不给他娘看病,还天天让我们穿上新衣带病出门,就为了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孝顺。”
“就在前天,他娘死了。他娘的病本来是可以治好的,可是他不给治。这已经让我生气,而更我寒心的是,大夫来了,说要给她娘开止疼的药,他舍不得钱,居然没有开。”
“大人!”朱蛮伏地大哭,“他娘不是病死的,而是、而是活活疼死的啊。”
衙门内外一片死寂,这结果,谁也没有想到。
“大人,反供之罪我领,就算今天死了,我也要让这个畜生坐牢!”朱蛮哭着,眼泪鼻涕流着,指着朱一正,颤抖着手,“我和你娘就当这辈子没有生你,就当白来了这世上一遭,你这个畜生。”
“你、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给我闭嘴。有你这样做爹的吗,你居然告自己儿子。”朱一正一下子站起来,冲上去就要朱蛮,不等他到,杜九言一把揪住他肩膀子,一扯……
砰!
过肩摔到地上,杜九言踩在朱一正的手上一拧,回头去问付韬,“大人,学生这是见义勇为吧。”
几个衙役上来,将朱一正扣住,他骂骂咧咧的指着朱蛮。
刁沁道:“你殴打被告,你……”
杜九言目光一转,“闭嘴,我话还没说完,轮到你说话了吗。”
刁沁噎住。
付韬颔首,“算你见义勇为。”
“多谢大人!”杜九言拱手道:“十日前,大人说父母不告,官府不究,那么今日这个不孝之罪,就已经清楚明了了。”
付韬点了点头,不孝的案子很简单,有证有据,父母来告,定案就很容易。
“但朱蛮前后自相矛盾,证词不一,本官依旧要罚,待结案时一并罚。”
杜九言应是。
朱蛮哭着磕头。
杜九言又盯着朱一正,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件事说完了,现在我们重新说回第二件。”
“朱一正停妻再娶,在邵阳无人不知。柳氏和他他们的两个儿子,大家也都知道。”
“那么,依《周律,户律,男女婚姻,妻妾秩序》,朱一正停妻再娶,应当罚杖九十,后妻柳氏立刻休弃归宗。”
朱一正吼道:“休想。”
第111章 额外加送(二)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杜九言拱手和付韬道:“大人,休妻的事要派人控制一下,我怕柳氏走的时候,会拿不该拿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本该是梅氏的。她若不问自取,就是偷。”
“我的请讼人,会告她的!”杜九言说完,冲着刁沁挑衅一笑。
刁沁凝眉,上前拱手道:“大人,朱一正停妻再娶实属无奈。求大人判定朱一正给予梅氏一部分赔偿,判定二人和离,自此后梅氏有了银钱,也不会困苦。”
“至于不孝之事,朱老伯刚经历丧妻之痛,头脑不清,言辞不顺也在清理之中。况且,十天前他刚刚说他儿子孝顺,如今反口。学生怀疑,一是因为丧妻之痛,二是因为有人背后作祟,哄骗了他。”
“所以,他的证词不能启用。”
“求大人明辨,酌情量刑。”刁沁说完,不急不忙回到原位。
确实比郭润田厉害多了,杜九言微微挑眉,补充了一句,“刁先生有妹妹吗?”
“你什么意思?”刁沁戒备地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轻轻一笑,道:“若是有嫁给我吧。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世上难有女子配得上我,将来你妹妹嫁给我,我一定会停妻再娶,还请到时候刁先生也要像现在这么宽宏大量,原谅我哦。”
“杜九言,你不要太过分了,此事和我妹妹有什么关系!”刁沁喝道。
杜九言道:“好叫你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妹妹被人抛弃的时候,你恨不得弄死对方吧。现在对着这个案子,你来说朱一正迫不得已。”
“虽说辩讼只是辩讼,但我对刁先生你的人品,实在是不齿!”杜九言大声道:“希望此事能给你的夫人提个醒,如你这般没有底线原则的人,可要担心呢。”
“你这是人身攻击,和本案无关。”刁沁道:“你不配做一个讼师。”
杜九言昂头道:“人身攻击怎么了,若非在公堂,我还要打你。”
“没品之人。”刁沁道。
杜九言一笑,“我品德如何,是私人品行,和我职业无关。在讼案上我行的端,光明磊落。但刁先生可不同了,你请人作假证,意图栽赃一个可怜女子的名誉,只为了赢你一场场小小的官司。你可知道,你赢了这一场,却会害了一个女人和她女儿一辈子。”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杜九言道。
付韬问道:“什么请人作假证?”
“他明知停妻再娶没的辩,所以就让朱一正花钱,请了本村的一个流氓,来诬告原告通奸,有失妇德,以此来为朱一正开脱。”
付韬凝眉,看向刁沁,问道:“可有此事?”
“大人,学生没有。更何况,证人并未上堂,岂能听她一面之词。”刁沁道。
杜九言一拍手,喊道:“窦荣兴,将那个无赖带上来。”
窦荣兴就拖着朱佼上堂。
刁沁骇了一跳,顿时明白过来,朱佼迟迟未到,是因为半道被杜九言劫走了。
这个卑鄙小人。
“官司输赢,乃讼师常事。但弄虚作假,却有违操守道德。”杜九言盯着朱佼,“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大人才会对你从宽处理。”
朱佼此人是无赖,无赖当然没有底线原则,他这几日被跛子打了几回,现在一问就合盘托出,“大人,朱一正被他媳妇儿告,他不想坐牢,所以给了小人五两银子,让小人过来认通奸罪,反正就几十板子的事,打完了小人还能得十两银子。”
朱一正被摁着,纵然气的发抖,可也动荡不得,只能用眼睛瞪着朱佼。
“朱一正!”付韬喝道:“此事可属实,你从实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