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子追妻日常_分卷阅读_3
陶令捏捏她的脸颊,略用了些力气,瞧见她吃痛的模样,紧抿的唇立时绷不住,遂轻笑:“是,我将你宠成这般模样,自是我自食苦果。”
“你要嫁于他?”陶令俯首凝着她随年纪愈涨愈发纤瘦的面颊。
“我……”苏夭夭迟疑了片刻,遂果决道,“是!他救过我。”面对师兄,狡辩等同自寻死路,倒不如将话说开,反有一线生机。
“你何须旁人来救?”陶令果断拆穿她,不待她反驳又道,“你喜欢他什么?”
“我不喜欢他!”
陶令一侧的身子微微后仰:“你倒是一样坦率。”
苏夭夭咕哝着嘴,不满的哼唧:“我说喜欢你便信了?”
陶令眉梢轻挑,那是自然,我一手将你养大,岂能如此就便宜了旁人?
陶令扶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她便站起身,他顾自走至窗前,声音缥缈丝毫不似他往日的作风:“我许你十年自由,去王城还是别处都随你。但有一样……”他回过身,眼底已是一片肃杀,“不许嫁人。”
“当真?”苏夭夭雀跃的跳起,转而又是凑上前巴着他的衣摆晃悠,“可是为何仅是十年呢?”
陶令摸摸她的脑袋,目光不自主的柔和下来:“你今年十六岁,到二十六岁这十年是一个寻常女子最好的年华,至于剩下的,总要给你留些岁月来报答我的养育之恩。”
“哼!”苏夭夭甩掉他的手,瞧见桌上摆着长剑,走过去拿在手中端量,只听身后之人言道,“你的佩剑落在了山上,日后可不许丢了。”
苏夭夭看着剑柄之上刻着的“令”字,正犹疑要不要弃了它。毕竟,一年前她便学会了于指尖凝结剑气,无刃胜有刃。此时拎一把剑,委实拖累。
然不及应对,身后的声音便仿佛从远处传来一般,她回转身,哪还有师兄的影子?
唯留下的那句话,在往后的日子里,随时随地都能激起她心内千般不安。
他道:“待我逝世时,总要有亲近之人守在身侧。”
那声音极为沙哑,仿佛只这一声便道尽了十年后他三十有六凄清孤寂的光景。
苏夭夭甩甩脑袋,到底是不情愿的将他留下的剑收下。次日,便同前来寻她的白面书生一道出行,漫漫长路,一人一匹马,倒也不算寂寞。
只是三番五次被人暗杀,且在她本该安眠的时辰。因而楚玉珩不曾提及,她也做一个浑浑噩噩,当做不知。
直至抵临王城脚下,对方似是愈发迫不及待,分了好几拨人刺杀,楚玉珩连同暗中保护他的人都无法顾及到她,她只好起身杀了几个蒙面大汉。
亦是这一夜,她凝着巍峨的城墙,到底是抱着剑双手环胸下颌高昂道:“楚公子,时至今日我也不好隐瞒,家兄传信,允我自由,但不允我嫁人。”说着,便转眼看向他,姿态自是一片坦然,丝毫也不怕楚玉珩误会了去,她是因了不想十年之期未到便早早被牵连致死。
只道:“抱歉!”
方经历一番肆杀,楚玉珩额上的汗还在下坠,眼见得苏夭夭竟是一丝气息都不曾错乱,她的身手果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这时不由愣怔了片刻,方微笑道:“无碍。这本是姑娘的自由。”况且,这本就与他所料无差。如若陶令允了,那才天大的惊奇。
“今夜之事,原本是……”楚玉珩说着,略有一丝犹疑,苏夭夭立时摆摆手,“不必多说,我对旁人的私事不感兴趣。”说着便是仰望着城墙的高度,似在暗暗丈量什么。
“我们今晚便入城吗?”她转眼看向他,“还是明日正大光明的进?”
“今晚?”楚玉珩眉目微蹙,城门早已关闭,如何入城。
苏夭夭不以为然的勾挑了唇角:“跳上去不就好了。”她说着,便要纵身一跃,楚玉珩忙拉住她,他们方才解决了那些人,也不知这时可有人在暗处观察。苏夭夭天真无知,现下还不是那人的注意对象,这般露了身手,确是不妥。
苏夭夭不解的凝向他,楚玉珩这才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不知,在这世上,能够如你这般轻松跃上城墙之人,屈指可数。”
“原是这般。”苏夭夭了然,遂又眨着眼无畏的看向他,“那既是这般,日后公子遇险,便由我来保护公子吧!”也算报了他的救命之恩。
楚玉珩一张脸猛地僵住,两人本就距离极近,这会儿她猛地仰头,两人竟是咫尺之离。他喉头微动,良久方才收了视线后撤一步道:“不必不必,姑娘盛情,小生惶恐。”
楚玉珩悄然长舒一口气,他果然是活够了。方才那一幕若是让陶令瞧见,便是十条命也不够他丢的。
只是,陶令那样的性子,竟能教出这样的女子,委实是稀奇,稀奇的很。
“姑娘心思纯善,小生不胜感激。但姑娘这般好心,小生却是不能安然接受。”楚玉珩缓缓道,“原本,你能随我去拜祭母亲,我已十分开心。”
“无妨无妨。”苏夭夭摆摆手,然她侧过身,唇角勾起的,却是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她哪是好心,不过是自负罢了。
次日正午入城,正赶上王城繁华盛景,苏夭夭被迷了眼,街上各式各样的小摊都要逗留许久。然楚玉珩来王城本就有要紧事,自是不能随她这般耽搁,遂叫了身侧一男子,令他跟着苏夭夭,护卫她的周全,便同苏夭夭道了别,晚间再见。
然她不过在一间买衣裳的铺子换件衣裳的工夫,那个方块脸就不见了踪影。她只当是楚玉珩又将他唤走了,也不曾在意,只在铜镜前转了一个圈。
身上这件锦衣华服正经是好料子,摸起来便极是柔软,颜色亦是绚丽。但兴许是她在望岐山穿惯了素净的衣裳,到底是换了下来,另挑了件青碧色的衣裳。
“不会出什么事吧?”苏夭夭出了门方才低声咕哝,且她并不知楚玉珩的落脚处,因而只好在衣裳铺子一旁的茶馆坐下,耐心候着楚玉珩着人来寻她。
直至天色暗下,街上人流愈少,楚玉珩方才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她面前,凝着她紧蹙的眉关切道:“你可还好?”
苏夭夭粉嫩的唇瓣紧抿着,脸色尤是慎重的模样,良久,方才一眨不眨的盯着楚玉珩满眼不解:“我在这坐了整整一天,仅有一件事,煞为不解。”
“何事?”楚玉珩一颗心不由沉了几分。
他的人来报,当时他们一分别,便有人密切的跟踪苏夭夭,他的人被引开数十里,偏生他被人缠住,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傍晚。这时方才赶来,唯恐苏夭夭出了任何差错。
“先前在凌云镇,那是边远小镇,因而尚可理解。但……”她揉着太阳穴,“王城不是人杰地灵之地吗?怎的王城中的男子大都面目……丑陋吗?”
“啊?”楚玉珩惊异的凝着她,比她还要不解。
“我以为寻常男子应当如我兄长一般才对。”却原来,这世间男子,竟没有比得上他的那个。
她默然叹息一声,遂想起从前与他的玩笑话。
她说:“师兄,我长这么大,只见过你一个男子,还从不知何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师兄扬唇浅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方才哼唧道:“你想下山便说下山,扯这些做什么?”顿了顿,又是下颌高昂,“且他们,如何及得上我?”
第4章
如她兄长一般?陶令?
楚玉珩默然咽了咽口水,陶令可是天人之姿,寻常人怎比得上?
楚玉珩思索良久,方才艰难道:“确有一个好看的。”
苏夭夭一双眸子陡地亮起:“何人?”
“王城第一公子。”楚玉珩言道,“不过,听闻他极是风流,品行也不大好。”
“嗯。”苏夭夭抚掌,甚是满意的点头,转而又道,“那女子呢?可有极其貌美的女子?”
“咳咳!”楚玉珩阻断她,“我们回去再说。”
直待回了楚家偌大的宅院,打发了一众侍卫退下,方才脸色极其凝重道:“今日你落单后,可曾遇见什么人?亦或,可有什么人出现在你身边?”
苏夭夭本不以为意,但他如此慎重,她到底是敛了心思正经思索,随后款款道来:“有一个小二,给我倒了一盏茶,说是他们店里最好的庐山云雾。”顿了顿,又是沉吟,“嗯,很好喝。”
“还有一个浪荡公子,意欲调戏我。不过长得不好,还不如你一分。他身上的那块玉佩倒是很好看。”
苏夭夭一手扶着扶手,中指不停地轻扣着:“一个小娃娃的玩偶落到我的脚边,他跑来捡走。嗯……那娃娃的模样倒是可爱的紧,就是那个玩偶已然很破,应是玩了许多年的。”
“还有一个……”
“苏姑娘!”楚玉珩不由得打断她,还要刻意不去看她那般手指轻扣的动作和陶令一般无二,只揪着要紧事问她,“白日里的情形你都记得?”
“是啊!”苏夭夭不以为意的应着,哪知楚玉珩满眼皆是震惊,这般记忆,且记得如此详细,不能不令人心惊。
楚玉珩深吸一口气:“可有异样?”
“不曾。”
也对,苏夭夭对世事无知,即便有异样,她多半也难以察觉。楚玉珩在厅内不安的徘徊,好一会儿方才在她眼前站定:“对,你说有个浪荡公子,你是如何解决的?”
苏夭夭闻言,轻扣的手指陡地停住,甚至收了手,略沉吟片刻方才开口:“你如此说,倒真有些不同。”
楚玉珩立时于她一侧坐下,听她道:“他似是喝醉了,踉跄着向我走来,我本想着拿他练练手,瞧一瞧王城中的人身手如何,但还不曾动手,半道他就被人截走了。”
“劫走?”
“嗯。”苏夭夭微微点头,“是个戴了面纱的女子,看不出模样,但那男子似是有些惧怕她,被她挽了手臂离去,也未有一丝挣扎。”
楚玉珩听罢,蹙着眉半晌不言语,苏夭夭终于还是问他:“你确认……你只是一个白面书生?”
楚玉珩一时无言,她继而道:“在这王城富庶繁华之地,你竟有一个这么大的院子,若说仅是个落败的书生,未免……”
“我……”楚玉珩迟疑的张张嘴,“小生本不打算隐瞒姑娘,但今日之事……还请姑娘谅解,他日必定原原本本将一切说清。”
“罢了。”苏夭夭起身,无谓的笑笑,“我现在寄人篱下,好奇心还是收敛一些的好。”说着,又是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吧,今晚我宿在哪个院子里?”
楚玉珩凝着她清甜的笑意,一颗心到底是缓缓落下:“我带你去。”
“楚玉珩!”苏夭夭凝着他的背影,突然就唤了他的名字。
楚玉珩转过身,眸中略有不解,她的眼中深邃早已闪过,这时却是照旧无辜的模样:“明日你可有事?”
楚玉珩愣怔了片刻:“无事。”
苏夭夭立时咧开嘴明媚的笑了:“那便带我去见那个第一公子可好?”
楚玉珩倒抽一口冷气:“好!”只是,带她去夙夜楼,不知陶令怪罪的是他,还是那个拥着“第一公子”名号的夏泽之。
次日。夜。
楚玉珩带她出现在夙夜楼下,他照旧一身灰色长袍,书卷气浓郁。而她也如往常一般,一袭浅碧色衣裳。只是他们两人,一人书生俊逸,一人面容无辜清纯,实在一眼望去便是现成的猎物。因而还未走进去,便要被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楚玉珩直接给了老鸨一锭金子,果断就退散了那些好事之人,而后径直将他们带到那位“第一公子”所在的房间。
然而,楚玉珩同苏夭夭推门进去那一刻,正撞见一个女子赤脚逃离,所谓第一公子亦是领口大开,头发乱糟糟的没有一丝形容。苏夭夭再是无知,也知道这是撞了人家的好事,委实是难堪。
她的脸颊陡地飞上两团红晕,垂下头便要退身出去,楚玉珩的脸色亦是难看的紧。熟料,被撞破的人倒是姿态坦然的叫住他们二人:“来便来了。”说着,一面紧了紧领口,一面拿了外衣披在身上,闲情散淡道,“能这个时候上来,想来是出了大价钱的,坐吧!”
人家如此说了,他们如若仍要出去,未免显得心虚。苏夭夭忙暗暗运气,使得脸上的红晕消退些,方才佯作无辜的模样在那张圆桌旁坐下。
“小妹初次来王城,听闻‘第一公子’风采,所以前来一见。”楚玉珩率先开口。
“噢!”夏泽之却是意味深长的瞧着她,“我怎的不知楚兄还有一个妹妹?另……不知姑娘芳龄几何?可是到了婚嫁的年纪?看模样,似是颇为稚嫩。”他说着,已是上手要摸她的手。
苏夭夭素未遇过此般情形,下意识就要后退,仍是楚玉珩上前紧握住夏泽之的手腕,厉声警告他:“夏公子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夏泽之轻易摆脱了楚玉珩的束缚,仍是满眼垂涎的凝着苏夭夭,话却是对楚玉珩所说:“楚兄离开王城十年之久,莫不是以为这王城仍有你的立足之地,真是可笑!”
苏夭夭在一侧早已平静了心思,手腕在身后微微转动,已然做好了如她师兄一般嗜血杀伐的准备。遂,安稳的落了座,迎上夏泽之的注视,清丽无辜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着他笑道:“小女子初来乍到不懂王城的规矩,让夏公子见笑了。”
楚玉珩在一侧亦是一怔,陡地明了,她这是扮猪吃老虎了。果然,也不愧是陶令养大的女子。遂起身,另寻了包间坐着,给他们二人留了足够的空间。
“不怪不怪。”夏泽之敛下心底的不安,面上仍尽是戏谑,“我对如姑娘这般女子,总格外宽厚。”
“不知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苏夭夭一脸坦然:“自是听闻公子天下第一姿容的名号,特来拜会!”
“如今见了,以为如何?”夏泽之一双桃花眼极尽可能泛滥着氤氲的雾气,倘或换了旁的女子,早已身子酥软难以自持。不过此番是在陶令膝下长大的苏夭夭,她细细端详了他的样貌,桃花眼附着艳红的衣裳,微厚的唇不似师兄那般清冷纤薄,但附上鲜红的胭脂,合着他不羁的发式,竟也有种诡异的不谋而合。
正是大俗,至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