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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奸妃_分卷阅读_65

  石彪咧嘴笑道:“别的厚报我也不缺。不过别人都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莫如你也许给我好了?”
  万贞皱眉道:“将军这就说笑了,莫说你这忙帮的没到那份上。就是真的救命之恩,也自然有还命的办法,哪里有拿婚姻大事来许诺的?”
  石彪也没指望她这么轻巧的答应,嘿嘿一笑,道:“今天下午射柳,我麾下的儿郎定然夺魁。到时监国褒奖,我求他将你赐给我怎样?”
  万贞心一紧,将女官或者宫女赏赐给有功之臣、军中俊杰,乃是演武一类的皇家大典的常例。若是以前,她不担心景泰帝会胡乱指派她的终身大事。但现在她和他已经闹翻了,这事可就难说了。
  石彪见她脸上变色,知道她必是害怕,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怒问:“我究竟哪里不好,你就这么瞧不上?”
  万贞受了他的恩惠,一时倒不好像上次那样出口伤人,道:“将军一世豪雄,谁敢说瞧不上这样的词?只不过婚姻大事,看的是缘分。我与将军,便少了点儿这样的缘分。”
  她见孙继宗派的小船虽然还没有与石彪的船靠舷,但相距也只有几步远,索性不与他磨牙,起身跳了过去。
  石彪感觉船上一轻,万贞已经跳到了旁边的船上,心中既恼又怒。但他这时候有了打算,反而不如那天在茶楼被她拒绝那样生气。反而是万贞觉得自己这么走了失礼,坐稳后又回头问他:“将军明日可在府上?我派人登门厚谢。”
  石彪撑船往他来的方向转,呵呵一笑:“留着给你自己打副好嫁妆罢!”
  他们这边口舌交锋,御船上景泰帝所在的阁楼,却是死寂一片。大大小小的侍从,没有谁敢喘口粗气,都心惊胆战的缩在边角处,听着景泰帝惊怒过甚而至的咳喘。
  许久,景泰帝的咳喘平息了些,摆手对兴安道:“大伴,你去问一问……”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一声低泣,李惜儿已经先奔了进来。她在景泰帝面前一贯舍得脸面,闯进来便扑倒在他膝下,抱着他的腿娇声啼哭:“皇爷,奴实不知会闯出这等大祸!苹儿她们本来只是想戏弄一下沂王殿下,为您分忧解劳……”
  景泰帝脸色铁青,厉喝:“朕堂堂天子,乾纲在握,还需要你们几个娼女贱妓分忧解劳?愚不可及的东西!”
  他对李惜儿一向柔情蜜意,从不以她的出身说话,今天是头一次当面揭短,骂出这样的话来。可李惜儿这时候哪敢计较这个,只抱着他的腿不放,嘤嘤哭泣:“皇爷,奴对您的忠心天日可鉴……而且,事情本来不会这样子的,苹儿她们戏弄沂王的房间虽然离舰板不远,可是那个方向并不顺路。沂王之所以会绕路逃跑落水,是有人故意拦路恐吓……奴连身边的人都指使不动,又哪里指得动侍卫呀!”
  景泰帝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虽然恨不得杀了她,可心念翻覆间却又颓然苦笑:“罢!罢!你是朕自选的!蠢也罢、贪也罢、毒也罢!总是朕自身的孽!”
  李惜儿听到他语气松动,赶紧收了哭声,依着他的腿,猫一般的绻在旁边,连声道:“皇爷放心!以后奴再不敢擅做主张,更不敢贪图功劳!”
  景泰帝也不管她,只看着低眉顺目走进来的舒良,好一会儿才道:“大伴,我自幼劳你扶助伴侍,多年相得,倚为心腹。可是今天,你太让我意外了!朕让你带着沂王,好好看护,不是让你送他去死的!”
  舒良摘下头顶的貂蝉冠,跪了下来,颤声道:“皇爷问罪,老奴无言辩解。然而,老奴恳请皇爷,许了老奴这一回吧!”
  景泰帝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问罪的话都堵在了胸中。
  舒良哭道:“皇爷,您念着骨肉之情,不忍行事。可世人只见到了您以小宗并大宗,却全然忘了起初这些东西并非您所求,而是他们一步步逼着您,让您不得不为!如今民意倒逼,盛传尺布斗粟之谣。既然如此,何不让老奴索性将事做实了!将这些全无心肝的人一了百了,也省得您日夜为此气郁难解,难得开怀!”
  景泰帝久久没有说话,直到窗外赛龙舟的鼓声响起,才轻吁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大伴,你想的,朕都知道;可是朕真正的心病何在,你却不知道!”
  舒良愕然,景泰帝淡淡地一笑,道:“仁寿宫也好,南宫也罢,如今于朕而言,都不足为虑!朕真正忧心的,是那缥缈难测的‘天命’啊!”
  舒良再忠心,也只看得到景泰帝对于无子的忧愁,民意倒逼的困境,以为只要将仁寿宫一系斩草除根,便能达到长痛不如短痛的目的。他离景泰帝虽近,可是没有他的经历,不坐上那个位置。便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其实与仁寿宫无关,甚至与群臣的意见也无关。
  在景泰帝看来,这些困境,与其说来自于“人”,不如说来自于“天”。他的帝位巩固至今,真正害怕的,只有天命。天命不肯给他一个健康的儿子,才是这一切困境的根源。
  但凡他还能生子,还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皇统,朝野间所有的纷争非议,都会烟消云散,再不复存。
  舒良惶然问:“然则,天命如何能敌?”
  景泰帝闭上眼睛,慢慢地说:“去将万贞儿给朕带过来!”
  舒良应了,迟疑一下,问:“带回来后,如何安置?”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弹指还约戏游
  沂王一身透湿的到了孙太后船上,周贵妃心疼儿子,一迭声的叫人给他换衣服绞头发。沂王却紧张的透过窗口往外看,见万贞从石彪的船上下来,才松了口气,连忙道:“快给万侍准备衣服。”
  周贵妃只听说儿子落水,不知道事情究竟怎么发生的,一边叫御医过来请脉,一边问:“濬儿,这究竟是怎么了?不是说监国叫你过去,要……”
  总算她也想起现在有外人,把后面的“复储”两字吞了回去,转口问:“是不是你们叔侄问答,有什么地方触怒监国了?”
  沂王摇头,道:“这事跟皇叔没什么关系。”
  周贵妃更不解了:“既然不是监国,谁能这么害你?”
  沂王苦笑不语,周贵妃到底是宫廷中出身的人,这一句话问出来后,自己也想明白了关窍所在,顿时失魂落魄,喃道:“这么说……咱们……岂不是……没有了指望?”
  万贞已经上船换好了衣服,与王婵一并来接沂王。听到周贵妃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想着复储的事,却不考虑可能出现的危机,当真是无话可说。
  王婵上前提醒道:“贵妃娘娘,四皇子在哭,您赶紧过去看看吧。殿下,太后娘娘还在等着呢!”
  欢欢喜喜的端午盛会,结果出了这样的事,随侍的内外命妇眼见孙太后晕厥,都惊慌失措。幸亏王婵多年执掌仁寿宫内务,遇事自有总理之能,才将场面镇压下来。等到御医将孙太后救醒,她又亲自出来迎接沂王,顶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带着沂王和万贞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往孙太后所在的船舱走。
  孙太后已经恢复了常态,正在和彭城伯太夫人以及诸多命妇说话。只看她此时温和镇定的笑容,谁也想不到她刚才的晕厥。见到沂王和万贞进来,她赶紧招手道:“濬儿,过来给皇祖母看看。”
  等沂王过去,她也不等他行礼,就先将他拉到怀里好一阵摩挲,又喜又嗔的道:“你这孩子,怎的这般调皮。看龙舟就好好看,靠水边那么近干什么?你吓杀祖母了!”
  沂王乖巧地道:“都是孙儿的错。孙儿以后再凑热闹,一定离船舷远远地。皇祖母,您没事吧?”
  孙太后嗔道:“祖母刚听到你落水的消息时,吓得头晕眼花。要不是听说贞儿及时下水救你,祖母这条老命哟,非被你吓去半条不可。”
  说着她又招手叫万贞:“贞儿,快过来!不是你,濬儿还不知道要吃什么苦头呢!哀家要好好谢你!”
  这祖孙俩为了安抚人心在内外命妇面前演戏,万贞也只好陪着,屈身道:“其实监国已经派了侍卫营救,后来石彪将军又驾船援手。奴当时下水,也就是情急应了个景儿。”
  沂王落水的内情,莫说隔着上百丈湖面的孙太后座船,就是御船上的近侍,也未必个个清楚根由。反正兴安派侍卫下水营救的表面功夫是做了,外人看着也像那么回事。这时候孙太后祖孙拉着万贞粉饰一番,内外命妇虽然将信将疑,好歹不像刚得到消息时那么惊慌害怕。
  虽说能上孙太后的楼船的,都是亲近仁寿宫的勋贵大臣及其家眷。但政治场上的忠诚,是随时都会因为形势变化而发生改变的。景泰帝几次兴案,最后都没有直下杀手,不管是因为礼法束缚,还是因为他最后的骨肉亲情没有泯灭。都让追随仁寿宫的人心里稳着一根线,宁愿顶着景泰帝的猜忌,也要全始全终,以图将来。
  但若是景泰帝疯狂到大庭广众之下杀侄,屠刀之下,还敢冒险追随仁寿宫的人,至少也要十去八九。到时候仁寿宫的势力就更加薄弱,没有挣扎余地了。
  因此孙太后虽然心中惊怒惶恐,但却仍然在人前谈笑风生,不露半点破绽,拉着沂王和万贞又嗔又笑的说了半天,这才做一副恍然状,道:“哎,咱们这是出宫来看赛龙舟啊!为着濬儿这小东西,误了这么时间,倒是搅了大家的雅兴!阿婵,快安排大家挑好位置……刚刚说的观赛龙舟做雅集文会,阿曼准备了这半天,安排好会场和彩头了吗?”
  王婵笑盈盈的回答:“早都安排好了呢!阿曼是见您拉着殿下说话,不敢进来打扰,就在门外等着。”
  孙太后连忙道:“我们祖孙俩说话,什么时候不行?这赛龙舟的热闹却一年只得一次,为了这点小事瞎耽搁大家功夫!我看这雅集文会,别的先不说,你们几个管事的且先赔几席好宴上来才是正经。”
  王婵抿嘴笑道:“只要娘娘高兴,莫说只是今天的几席宴,您往后办雅集,奴婢都凑趣奉宴。”
  主仆俩逗着趣,让典仪女官指引着内外命妇退出座舱,各自分赴雅集会场所在的船舱,只留下几名亲信内侍和祖孙二人。
  孙太后犹不放心,示意王婵陪着沂王,自己却带着万贞进了内室,这才问:“贞儿,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从濬儿见到监国时开始,一五一十的说给哀家听听。”
  万贞将所见所知说了一遍,孙太后听着,脸色越来越白,半晌才道:“纵然他本来有意复储,出了此事,新怨又生,他是绝不会将储位还给濬儿了!”
  万贞沉默不语,孙太后用力攥了攥手,忽然问道:“贞儿,你觉得,濬儿今后该怎么办?”
  万贞已经感觉到了深深地危机,低声道:“娘娘,殿下现在怕是不能再独居王府了!您将他接回仁寿宫吧!在您身边,他才安全。”
  孙太后疲惫至极的闭了下眼睛,将长孙放在宫外争取朝野上下的怜悯同情,现在已经做到了。既然储位仍不可得,那么剩下的事,以沂王的年龄,却是不足以左右形势了。为了安全计,当然是将沂王带回仁寿宫更好。
  孙太后点了点头,忽然问:“哀家今日便将濬儿带回宫,你呢?”
  万贞心中茫然,好一会儿才道:“奴今日得罪监国极深,已经不宜再回仁寿宫了。”
  万贞多年护持沂王,孙太后也不能临事便将人抛出去,让追随者寒心,想了想道:“有什么宜不宜的,他总不至于为了你的一次冒犯,就派人强闯仁寿宫!”
  万贞回想景泰帝的脸色,苦笑:“如今的监国,帝威煊赫,无法预料……奴只怕,他真会如此!”
  若是景泰帝当真派兵强闯仁寿宫拿人,孙太后给还是不给?给,颜面扫地,附属勋贵多半都要看出虚弱,因此离心;不给,仁寿宫目前的守卫虽是孙太后顶着压力安置的嫡系将领,但禁卫终究还是御驾直属。真到了拔刀相向的时刻,不说兵力上的悬殊,只怕能有勇气与皇帝对抗的人不会很多。
  孙太后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脸色阵青阵红,半晌才道:“濬儿他……离不得你呀!”
  万贞心一痛,勉强笑道:“殿下对奴的依恋,不过是因为身边没有可靠的亲长,时刻守护,所以移情而已。娘娘将殿下接回宫后,多多陪伴,殿下自然孺慕亲近,很快就会忘奴的。”
  孙太后心中有愧,捂着额头摆了摆手,低声道:“贞儿,若是将来,哀家或是濬儿能够重执权柄,只要你有所求,哀家无不应允!”
  万贞默然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沂王正由王婵派的小内侍陪着正在看龙舟赛的热闹,只不过他心不在焉,时刻留意内室的动静。见到万贞出来,连忙招手道:“贞儿,快来看,龙舟已经近前了!”
  万贞笑了笑,走到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往外看,正好看到最快的龙舟冲开前池的浮彩,胜利者正在狂喜欢呼。
  所有竞技类的节目,人们最能记住的,永远都是第一名。最快的龙舟已经确定,后面的沂王便惋惜的赞叹一声便罢,更不细看上面是些什么人,而是问万贞:“贞儿,皇祖母叫你进去那么久,是什么事?”
  万贞道:“娘娘不放心您,叫我去问问御船那边发生的事。”
  沂王已经陪祖母做过了一次戏,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好问的,问了也没什么用。”
  这么一个小小的少年,久在险境,居然连生死危机,都知道“问了也没用”。万贞心里五味交集,揉了揉他披散着的湿发,道:“娘娘要接咱们回宫里住呢!”
  沂王怔了怔,喜道:“真的?”
  万贞点头,道:“当然是真的,等下咱们就跟着娘娘回宫。”
  沂王欢喜之余又犯了难,道:“可是,我好多东西都放在府里没有收拾呢!”
  万贞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等下我回去一趟,收拾一下就是了。”
  沂王嗯嗯的点头,万贞怕他想起别的,便扣了手指恐吓:“我去府里收拾东西,你在娘娘这边,可要乖乖地听话,绝不允许跟着人乱跑啊!要是闯祸,我回来弹你脑瓜蹦!”
  沂王赶紧捂着脑袋后退,嘟嘴道:“知道啦!我一定乖乖地,不让你有借口弹脑瓜蹦的!”
  万贞哄好沂王,下了孙太后的楼船,也没要人护送,独自一人骑马离开了太液池,缓缓地往王府走。走了没几里地,蹄声得得,几十名御马监内侍打扮的人围了上来,将她包夹在中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变将起纷纷
  万贞早猜景泰帝会派人来抓她,只是没想到人会来得这么快,竟让她回王府留封信给沂王的时间都没有。
  舒良骑着匹黄膘马走了过来,万贞轻轻一笑,扬声道:“公公今日难得不在御前侍奉啊!不知您派人拦我,有什么事?”
  舒良冷着脸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万贞略微自嘲的一笑,问:“那公公准备怎么办?”
  舒良挥手让人扔过来一件披风,一顶帷帽,道:“下马,换乘,随咱家走。”
  这是要将她掩去身份带走啊!万贞问:“公公不能容我写封信再走么?”
  舒良不耐烦的冷笑:“只要你不怕给沂王惹麻烦,尽管留罢!”
  万贞试探了一下,也不再磨蹭,系上披风,戴上帷帽,看着内侍中有人出来骑着她的坐骑往出城的方向疾驰,不由叹了口气,随着舒良一起走了。
  这一天景泰帝与仁寿宫明明已经各自做出了关系着国运变化的选择,但表面上看却是一派歌舞升平。仁寿宫那对龙舟大赛的夺魁的人赞赏有加,不止大发花红,还让沂王出面赐宴。而景泰帝在下午射柳演武时,更是亲自换了戎装,勉励军中选出来的青年俊杰奋勇夺魁。
  土木之变后,京营的宿将与老卒丧尽,国朝如今真正精锐的是大同和宣府这两个经常与瓦刺作战的两镇将士。京师十团营与御前亲军无论战斗力,还是争雄之心,都要差石彪所部一筹。三驰三射之后,能断柳接白,连占前三名次的人,都是石彪手下。
  景泰帝本就偏爱石彪武勇,如今见他带的手下也弓马娴熟,武艺精湛,更是高兴,赏赐获得名次的将士后,又传石彪散会后近前说话。
  石亨知道侄儿今日有所求,特意陪着侄儿一同前往御前。
  于谦虽然不知沂王落水的内情,但多年的政治生涯,让他直觉其中有异。特意陪侍在景泰帝身边,准备等人少些的时候,私下与主君说说话,从旁开解劝谏。
  石亨领着侄儿前来拜谒景泰帝,见到于谦也在旁边,心里便不痛快。他当年因为于谦举荐戴罪立功,才在京师保卫战中立下大功,累有如今的地位。照说于谦算是他的恩主,双方纵然不同气连枝,也不至于反目成仇。
  奈何于谦柄国持正,在石亨上书保举儿子于冕为官时弹劾他身为大将,不守公心,却保举私人。双方就此形同陌路,多年摩擦下来,已经渐成水火不容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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