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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暗杀日记_分卷阅读_96

  皇帝听见“故事”二字后,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因为他听懂了我话中意。
  故事只能是故事,就算你的故事再精彩,也只是毫无理据的胡编乱造。
  他明知故问道:“皇后此话何意?”
  “臣妾的意思是,敢问陛下,你能为你的推理拿出证据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三次元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木有更新,给小天使道个歉qaq
  这一章的凉凉有一种拿了反派boss剧本的既视感 ( ̄^ ̄)
  ☆、皇后的日记:二十六杀
  皇帝微笑道:“皇后想要什么证据?”
  “陛下方才的推理中有许多地方都需要证据。”
  皇帝问道:“比如?”
  “陛下怎知两人相约在池塘畔,又怎知这池塘畔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因为死者今日才穿的新鞋鞋底上沾有青苔,而朕恰好发现池塘边石凳凳脚处的青苔被物事给蹭落了一片,那一片的形状和死者鞋底跟处的形状全然吻合。所以朕推断死者临死前去过池塘边,并在池塘边有过剧烈的活动。而反观死者的闺房,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床榻上的被褥连褶皱都没有,哪里像是发生过交合和争执的地方?”
  我面无表情地点明道:“这不是证据,而是推测。”
  皇帝语塞。
  我又问道:“陛下说四弟和死者两情相悦,可有证据?”
  皇帝道:“死者对你的四弟是何情感,朕不知晓,朕只知道你的四弟定是心悦死者的。叶非秋在崔诗的房中搜到了一幅画,画上画着死者,崔诗的画技平平,可画上的那双眼睛却画得极好。朕不信那双眼睛是出自崔诗之手,一问之下,崔诗果真承认,那双眼睛是崔昭替他画的。”
  “朕又问他,那日在百渡楼中他们三人到底谈了什么。崔诗只说谈了些风花雪月之事,他和死者说不上几句话,倒是崔昭和死者相谈甚欢。可就在那一夜之后,崔诗便对死者倾了心。他回府后日日念不能寐,唯有写诗作画以解愁思,无奈他画技不佳,画旁的地方还尚算能见人,可一画眼睛,便将全画毁了个干净。崔昭画技超凡是府上人尽皆知的事,于是崔诗便请求崔昭替他将那双眼睛给画上。之后尚在禁足中的崔诗便只能一天到晚对着那幅画,以解相思之苦。直到终有一日,他实在熬不过相思之苦,便向崔大将军提及此事,大将军一时未给他答复。几日后,死者便被崔大将军纳回了府上,大将军此举无非就是让崔诗死了这条心,崔诗会意后,也幡然醒悟,走出了情局。不到一月,崔诗便全然对死者失了兴致。”
  皇帝就跟说评书一样,说了许多与案件并无甚关联的事,末了,还不忘有感而发,评价了一句。
  “自古男子多薄情。”
  其余众人皆不敢在皇帝发表感叹时打断他,唯有我敢冷脸道:“陛下说了这么多,还是未回答臣妾的问题。”
  此话落后,皇帝才从他的评书世界里清醒了过来,瞪大眼睛道:“啊,是吗?”
  接着他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道:“依朕看来,画上的那双眼睛画得如此之好,不仅仅是因为崔昭画技超凡,更是因为……”
  说到此,皇帝故意顿住了,双目满含期待地看着我,等着我追问他,好让他继续讲下去。
  我拿他没法子,只能不耐地配合他的演出,问道:“更是因为什么?”
  “更是因为他对死者有情,只有心中藏着深情,才能画出那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像只有心中藏着深情之人,才会写出那样挺拔俊秀的‘一’字。”
  我心莫名一跳,怕他又扯到别处,连忙正色道:“这也不是证据,而是推测。”
  皇帝再度语塞。
  我稳住心神,继续问道:“府中这么多人,陛下又有何证据证明凶手是四弟?”
  皇帝道:“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午时五刻到未时四刻之间,而你的四弟在午时五刻到未时一刻间拿不出不在场证明。”
  我微眯眼道:“这样的证据可定不得人罪,陛下当真能拿出如山的铁证来吗?”
  一旁的楚桓终忍不住友善地提醒道:“娘娘慎言。”
  这时我才惊觉,我的语气已不再平和,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我的心已经乱了。
  心先乱之人,往往是输家。
  皇帝平静地看着我,脸上无愠怒,亦无不解。
  比皇帝更为平静的则是跪在我身旁无言的崔昭。
  无言之人,常常是因为无情。
  默然半晌后,皇帝平静地站了起来,平静地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玉佩,微笑道:“崔昭,朕今日赐给你的那块玉佩,你可还留着?”
  崔昭没有回话。
  皇帝赏玩起手中的玉佩,自顾自道:“朕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朕给你的那块玉佩,但看起来,你并不喜欢你爹给你的这块玉佩。”
  皇帝手中的玉佩刻月纹竹,我知晓那是爹给每个年满十五岁的儿子的生辰礼物。每块玉佩模样全然相同,唯有背后刻着的字是不同的。
  皇帝走到了崔昭的身前,低下头道:“如果你当真喜欢,那就该好好佩在身上,而不应让它掉在了不该掉的地方,被旁人捡去当作证据。朕记得初次见你,是在崔大将军书房外的庭院里,你说你在此地温书是因为此地清静。现下想来,你重返案发现场怕不是来温书,而是来找寻你在同死者交合时,不小心掉落在了此地的玉佩。朕第二次见你,是在你的书房,那时朕见你没佩玉,觉得稀奇,便兴起赐了你一块玉。若朕未记错,你谢恩时,手微微颤了一下,那时朕以为你是受宠若惊,谁料到原来你是因为朕提到玉佩之事,心头发虚,手才会因此发颤。”
  “朕问你,你可知朕是在何处寻到的这块玉佩?”
  崔昭仍没有回话。
  “朕是在死者的衣衫内层中寻到的,上面还沾有死者的血迹。朕猜,待你在池塘畔遍寻无果后,便以为玉佩落入了池塘中,你知晓就算我们在池塘畔搜寻得再为仔细,也决计不会仔细到往池塘里打捞东西,便安下了心来。你所算不错,我们确实未曾想过池塘里会藏有乾坤,但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块玉佩竟没有掉进池塘,而是掉进了死者不整的内衫里,若不是因为我们要验尸,不得已剥光了死者的衣衫,也未必就能发现这块玉佩。”
  “事已至此,朕也不知该说何是好。崔昭,你相信报应吗?朕觉得这大约就叫报应。”
  当“报应”两字落下后,崔昭的身子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这回换我镇定道:“这块玉佩许是凶手从四弟那儿偷了过来,故意留在了死者身上,意图嫁祸给四弟。”
  皇帝摇头道:“朕问过下人,崔昭前几月才满的十五,现下正当爱这块玉佩爱得紧,日日都佩在身上。下人们还告诉朕,今日崔昭出房门前腰间还别着这块玉佩,可待他回房后,腰间的玉佩便不翼而飞了。皇后试想,若你心中没鬼,当你发现你心爱的玉佩不见了时,你是闭口不谈,还是会连忙派人去寻?”
  我不敢答。
  皇帝转而又对崔昭道:“朕知道,你认为我们根本就不会想到此案和玉佩会有何关联。若你说出玉佩不见之事,反倒会节外生枝,说不准还会生出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皇帝的话已尽,我也再无话可说,无理可辨。
  这时从头到尾没有开过口的崔昭终于开口了。
  他平静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输了。”
  接着他又平静地说出了第二句话。
  “人是我杀的,陛下的推理几近全对。当我今日回屋后,发觉自己的玉佩不在了时,便知已输了一半。陛下所言没错,我的运气真的不大好。”
  说到最后,崔昭的脸上露出了与年岁不相符的遗憾之情。
  皇帝看了崔昭半晌,摇了摇头,将玉佩扔到了崔昭的身前,淡淡道:“你不是输在了这块玉上,而是输在了你的心上,因为你的心已经乱了。心乱之人,常常会轻易中敌军之计。”
  崔昭一听,神色微变,连忙将地上的玉佩翻了过来,只见玉佩的背后刻的不是“昭”字,而是一个“秀”字。
  这不是崔昭的玉佩,而是崔秀的玉佩。
  皇帝道:“朕其实至今还未寻到你的玉佩,朕猜它确实是落到了池塘里。可就算朕真从池塘中捞出了你的玉佩,那也不能作为证据,因为你大可说是在池塘畔温书时,不慎将玉佩落入了池中。你很聪明也很谨慎,所以朕根本就寻不到任何证据。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以谎言诱你说出真言。”
  在皇帝说这番话时,崔昭的神色已发生了巨变。他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嘴巴微开了些,鼻翼略张,原本的镇定已荡然无存。
  他抬眼看向了皇帝,眼中是藏不住的杀意和悔恨。
  这一刻,崔昭终于有了一个十五岁少年该有的模样,会冲动,会极怒,会不服。
  但这一切,不过是近乎一瞬的事。
  很快,崔昭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
  皇帝似不愿再看崔昭,仰头叹道:“朕不明白,你明明有大好前程,为何要做出这等傻事?”
  “因为我爱她。”
  皇帝问道:“既然相爱,为何相杀?”
  崔昭平静地微笑道:“因为她乱了我的心神。”
  在场众人听后都皱起了眉头,很显然他们不能理解杀人和乱心神之间有何必然的联系。
  他们不能理解,但我可以。
  我记得七年前,我在信上委婉地问了爹一个问题,若是我遇到了一个乱了我心神的男子该如何是好?
  爹的答案只有两个字。
  杀之。
  可惜当初的我没有做到。
  我不仅没有杀他,还在大雨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正如夏姨娘所言,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女人往往会心软。
  因为崔昭是男人,所以他做到了我没有做到的事。
  对爹而言,崔昭今日所为自然是一件值得褒奖的事。
  无论是他杀人的动机,还是他杀完人后的谋划都值得大力夸赞。
  唯一可惜的是,崔昭太过自信,所以他选择了在我和皇帝到来的今日动手。
  他既然敢选择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那他便也做好了此事决计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准备。
  他既然能为一个妾谋划至此,那便言明这或许本就是他精心准备好的一次挑衅,一道谜题,一盘棋局。
  既然是谜题,那便有被揭开的一日。
  既然是棋局,那便会有胜负,有输赢。
  一子错,满盘输。
  崔昭虽已恢复了平静,可他的双目已然有了变化,生出了波澜。
  波澜中有挑衅,有不甘,有阴郁,还有宛如是从修罗炼狱中带回来的戾气。
  我在崔昭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七年前,师父也曾对我说过“你的戾气终究还是太重了些”。
  所以当七年前的我知晓自己将会嫁给一个从山里来的粗野小子时,我的第一反应理所当然是杀了他。
  黑暗中活着的人总喜欢用最阴暗的法子解决问题。
  可光明中活着的人,哪怕身处世间最黑暗之地,也会竭尽全力持有本心。
  皇帝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一转头就对上了他明亮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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