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嫡_分卷阅读_76
楚棠头晕目眩,她前几日才刚从昏迷中醒来,这次又得了风寒,身子骨已经吃不消,这两个女婢所言,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当然是无比清楚了。想让她对顾景航有所感激?这场风寒就是败他所赐,她谈何感激?
喝了口水,楚棠只觉手脚虚浮,抬目看着门扉的方向,有橘黄色的霞光照在青石地砖上。
落日了,这么快又过去一天。
她想回去的心情更加急切,婢女过来搀扶她,给她披上的狐裘大氅,是纯白色软毛,尺寸正好适合她,像是连身定做。楚棠又留了一个心眼。
一个念头在她心头萦绕,她觉得顾景航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用扶我,我要出去走走。”楚棠想趁着天还未黑透看看外头的景象,她最起码要知道自己到底现在身在何处。
两名婢女面面相觑,想来院中有高手看守,楚棠一个如弱柳扶风的女子,就算有逃出去的心思,也没那个本事。
门打开,刺目的黄昏霞光毫无预兆的射了过来,她以手遮眼,透过指缝看清了院中的陈设。
很寻常的四合院,院中还有一口石井,一旁高耸着一株杏子树,这个时候已经枯叶落尽,萧条成瘾,毫无生机。
踏出屋子,门扉左右站着两个带刀的男子,这二人并没有制止她往外走,想来是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以为她不可能逃出这座四合院。
她烦透了被人禁锢的感觉,霍重华恰恰相反,喜欢领着她满京城的跑,恨不能二人整日就在浪在外面了,她之前觉得霍重华太过痞子风流,而此刻……她发现霍重华就是她想要的,执迷了这么久,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楚棠觉得好笑,这个心思要是让霍重华知道了,他肯定又会说一大通肉麻的话来搪塞她。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在院子四处看了看,后面还有一个菜园子,篱笆四周种了秋菊,一串串的淡黄色,已经冻蔫了。
楚棠再往前走,玄色锦袍落入了她的视线,她转身就要走,顾景航抢先一步,大步走来,抓着她的胳膊就不让她走,“醒了就想乱跑?现在感觉如何?还难受么?”他太高大,只能低着头看着她。
顾景航说话时,扑出的热气直直打在她脸上,楚棠撇过脸,一刻也不想跟他靠近:“顾千户日理万机,不用去忙公务?怎么有心留在这乡野之处!”广空之上,可见袅袅的炊烟,这里大抵是一处员外家的宅子,应该离着皇城并不远,否则顾景航也不可能分身处理他手中的事务,她记得这人从来都没有闲暇的,他既然能来回跑,那她离着霍重华并没有想象中的遥远。
顾景航看着楚棠像只倔强的小兽,这次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道:“你不是也喜欢这样的地方?”她一直想找个采菊东篱下的地方,可他上辈子到底是错过了。
楚棠闻言,胸口猛然一颤,他怎会知道?这句话她从没有对别人说过。顾景航言罢,眸色愈加深幽,像海底的云,抓不到,却看得见。
他果然也重生了?
那他这话是在试探自己?还是不经意的?
楚棠面色未改,试图抽出自己的胳膊:“我与你并不熟悉,你怎知我喜欢什么?又想要什么?顾千户,你放我回去,只要你放了我,我不会让霍重华找你麻烦的。”
她那点力气,对顾景航怎么可能能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激起了他深藏已久的最为原始的欲/望。他捏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霍重华?!一口一声霍重华!就凭他还想跟我斗!棠儿,你太傻了。”抱着软软的她,充实又满足,可能还是不够,顾景航不喜欢她看着自己时,那副冷漠的眼神,他想示好,语气放缓:“你若听话,这辈子我会让你享尽荣华。”
楚棠再度撇开脸,微蹙的秀眉预示着她根本不想跟他靠近,顾景航生怕又伤着她,他知道自己太久没有对一个人好过了,她走之后,这天底下再也无人可令他心慈手软,因为心肠硬的太久了,已经不知道如何待人好。
给她尊容,给她钱财,给她陪伴,他以为这些就够了,不然,他也不知道还能拿出什么好了。
“不熟悉没有关系,我很快会让你熟悉我。”他长臂搂着她往前院走:“外面风大,等入了春,我自会带你出去。”
他如山一般,半压半拘着她,让她没法动弹,只能跟着他的步子往前,待行至前院回廊下,有人自小径走了过来,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对眼前一幕,视若罔闻。顾景航示意他直言:“无碍,有什么事直接说。”
那人抱拳恭敬道:“大人,探子来报,霍重华已经出了城。”
楚棠不知道顾景航是不是故意要让自己听到,但不论是出于什么缘由,听到这个消息,楚棠十分欢喜,甚至眉梢小小的表情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这一幕正好被顾景航捕捉到了,他挥退了那人,突然低头亲了她眼角的小红痣,像是惩罚。因为太想她了,就连这个动作也生疏无比,他甚至紧张了一刻,楚棠当即拿袖口擦了脸,他也不介意,笑道:“正好霍重华过来,让他亲眼看着你我拜堂成亲,哈哈!”
他这是什么意思?
楚棠下意识的觉得顾景航一定有什么计划,他是故意等着霍重华上钩?这里是荒郊野外,难道他想残害朝廷命官不成?
她相信霍重华,但同时也开始担心,如若因为自己而让他受了损伤,她恐怕没法接受,“顾千户!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想利用我除了霍重华?”她到底是看不透他,倘若他真是带着记忆重活,霍重华会是他的对手么?
顾景航不喜欢看到她脸上透露的忧色,长臂夹着她的细肩往屋内走,身后的婢女随后跟上她,他道:“棠儿,我替你穿上嫁衣,这是我亲手给你准备的,你一定会喜欢。”
他一定是疯了!
楚棠被他大力摁在床榻上,她坐着,他站着,那样居高临下的姿势,就好像还想将她控制在股掌之中。
“顾景航!你玩够了没有!”楚棠近乎咆哮,真恨自己手无缚鸡。
顾景航听到她喊出自己的名字,却是笑了,那本是俊美的脸其实笑的时候极为阳刚,只是他这人在阴暗中生活的太久了,笑对他而言,也成了一种敷衍,他难得笑的开怀,身侧婢女看呆了一刻,他道:“好棠儿,以后就这么称呼我。顾千户太生疏,不应该由你喊出口。”
楚棠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了,愤怒,害怕,无助……统统在这一刻集聚上来,她起身要走,顾景航已经脱了她的外裳,抓着她的手腕开始套嫁衣的衣袖,他那样大力,活生生将她逼到绝境。
终于,不出几刻,楚棠已经是红妆待嫁的模样了,顾景航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低下头想要亲她,楚棠抬手一巴掌上去,双眸隐隐透着泪光,委屈却不张扬。
顾景航明明可以挡开的,他却堪堪受了这一巴掌,提醒他还会痛,她还活着,如此就好。
门外有人低声道:“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顾景航舔了舔唇角,俯身拿起楚棠换下的外裳,“你老实的待着,我一会就来接你去拜天地。”
顾景航一离开,屋内的婢女却是寸步不离的看着楚棠,内室火炭熊熊,可楚棠没有旁的外裳,就连她身上的嫁衣也不能脱了,万一真要逃了出去,她没有入城,就冻死在郊外了。
楚棠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既是欢喜又是担心,想起身往外走,却被两婢女挡住,“姑娘,您就不要想着走了,主子不会让你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剧情没写完,怕亲们等急,先奉上一章,晚些还有一更,但会比较迟,大家明天再看。
第104章 乱舞 (下)
不得不承认,霍重华找来的速度超乎了顾景航的预料。
细一想,这人是霍重华,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呢?他这么快就找来了,是真的心悦他的棠儿了?不,霍重华一定是图了康王给他的权势!
顾景航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还要在意楚棠,除了他之外,也无人配得上站在她身边,执她之手,共度春秋。
四合院不大,霍重华带来的人很快就包抄了四围。顾景航并没有计划将楚棠送远,他暂时不得离京,又迫不及待想将她放在身上,臂弯是挂着楚棠那件粉色外裳,霍重华一踏入院门就看见了,顾景航当着他的面,一手抚着衣料,低头嗅了嗅,有淡淡的玉簪花的味道,他抬头嘲讽式的笑道:“霍兄?你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
霍重华所有的耐心已经用完,他是文人出生,从不用刀,今日手上却持有一把长刀,视线落在楚棠的外裳之上,直接问:“顾景航!我的未婚妻……她人在哪里?”
这时他身侧的康良才搞清楚霍重华不惜让他暴露身份,也要追踪顾景航的目的,原来是为了寻回他未婚妻!不过,霍重华的未婚妻怎么会在顾景航手上?!
顾景航的眸色也跟着变了,他想和上辈子一样,抢在霍重华之前,先娶了楚棠。霍重华今日却找来了,打乱了他的计划。如此,也不要紧,若让霍重华亲眼看楚棠嫁他,这才令人振奋人心。
让他也尝尝被人抢了心中所爱的滋味。留着他这条命,不就为了给他这样的报复么!
“哈哈!霍四爷,你未婚妻在哪里,我怎会知道?不过,你今日来得巧了,正好我顾某人今日大婚,请霍四爷做个见证。”顾景航虚手一请,另一只手将楚棠的外裳小心翼翼置于胸口,那样子却是在像霍重华挑衅。
霍重华几步上前,直接带人闯院子,他已经等不及了,更不想与顾景航纠缠下去,他找了楚棠一天一夜,现在只想看看她好不好,脑子里是她可怜楚楚被人欺负的样子,要是顾景航当真欺负了她……霍重华觉得他今日必定会开杀戒!
顾景航的地盘岂是旁人说闯就可以闯的?他自己武功高强,手底下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听闻他亲自带出来的人可以抵得上一个铁骑营的兵力,这人是有多恐怕就可想而知了。
顾景航腰上有一把软剑,随手一抽,如电如蛇,这让整日执笔的霍重华很吃亏。二人顷刻间在院中打了起来,皆视对方为死敌,恨不能将对方一剑封喉。
“霍重华!你今日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一会让废了你的手脚,再让你亲眼看着棠儿嫁给我!”顾景航嗜血成性,上辈子自幼被两个嫡兄长欺压,养成了阴损沉闷的性子,两世为人,加之权势的熏陶,让他目中无人,掩不住的疯狂,以至于看到真正的对手,招招致命。
霍重华幽眸映着刀片上的寒光,一句话也不想多说,除了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想法,再无其他。
这厢,楚棠听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隐约还有霍重华的嗓音,她听得出来他的声音,磁性低沉。楚棠不由得在屋内踱步,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样了。这时门扉被人大力推开,屋内的两名婢女先反应过来:“姑娘的屋子也是你们可以随便进来的,出去!”
楚棠发现这二人似乎也会一些手脚功夫,显然也与踏门而入的男子相识,他们应该也是顾景航的人。然,楚棠的这个认知,在下一刻被反驳,却见这两名男子上前就是砍刀手将婢女打晕了过去。
楚棠不由得警惕:“你们是何人?”
这二人威严不足,恭敬有余:“姑娘,我等是霍大人的人,您且随我等走吧。”
楚棠半信半疑,但只要能出去,总比过留下好强。
楚棠来不及多问,就跟着男子走出了房门,在走到前院时,当真看到了霍重华,他身上还是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是昨天逛街时所穿的,他忙着寻她,一定是衣裳也顾不得换下了,她记得在酒楼吃午饭时,霍重华这身衣摆上还滴了香醋,他还抱怨了一句,说是她害的,让她将衣服带回去给他洗干净。明知道这些事都是丫鬟去做,他还拿她说笑。
很快有人围了过来,身边男子道:“姑娘,我等护送您出去。”见楚棠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霍重华,他催促了一声。
而这时,顾景航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抹喜庆的艳红,突然抬手让自己的人停止打斗,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死士会不会伤了她,而且人已经被霍重华带出来。
他竟然在自己身边也安插了人!
“霍兄!你这次还真是舍得?这么好的棋子也肯弃了?”顾景航一直在疑惑,为何他多次暗中行动,霍重华都会知道,原来他的手已经探到自己的心腹了。
康良不由得觉得惋惜,那两人今日身份曝光,今后再想在顾景航身边安插人手就难于上青天了。再看楚棠一席红衣娇艳,容貌更是奇丽,站在夕阳余晖下,飘渺如仙。美人的确是美人,只是不知道霍大人此举到底值不值?被人夺妻多半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但权势荣华又谈何来得容易?很显然,这二者,霍重华择了其二。
见楚棠脱困,霍重华分了神,手臂被顾景航的软剑划了一道口子,当即鲜血外涌,楚棠隔着几十丈远的距离,捂着唇,没忍住哭了出来。霍重华却在笑。
两方人马很快站在对阵的角度,势均力敌,霍重华无心恋战,见楚棠被人带出之后,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与顾景航过了几招,不久也跟着出去。
今日让顾景航意外的不仅是霍重华找来的速度,还有他带过来的人手,一时间让他吃了空子,占不了太大的便宜,待他追出乡道,马车已经遥遥远去,那边厮杀还在继续,顾景航站在风尘飞卷的乡道上,望眼欲穿也成了奢望。耳边是风声,脑中一时间放空,明明前一刻,他还拥着她,亦如以往的温软……霍重华却又一次夺了他的妻!
马车飞速前行,楚棠方才被冷风一吹,加之风寒未愈,这时候双目湾湾,鼻头微红,看着霍重华随意在衣摆上扯了布条,借以唇齿兀自将手掌包好,她不知道是帮他?还是在一旁不要添乱。她被顾景航掳走了一天一夜,他会介意么?是个男子都不会释怀的吧?
楚棠不敢看他,甚至等着他说出伤人的话。霍重华收拾好自己,见楚棠低垂着眼眸,几滴晶莹就落了下来,娇柔兮兮,看得他心都碎了。有些事他没有问出口,并不代表他不介意,只是……他现在看着她全须全尾,似乎又不想问。
霍重华的沉默让楚棠的心更加沉了,她虽然与顾景航之间什么也没有,可说了谁又会信,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此刻却是再无一言。没出息的抹了泪,看着车壁,静等着霍重华的说法。
楚棠身上的嫁衣的确是为她量身定做,曼妙的身形在严冬也遮不住,火红的喜色衬得莹玉小脸霞光净透,霍重华见她一直不说话,闷在那里,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舒服,他知道他的小楚棠很好看,这一身火红嫁衣与她更是绝配,却是看得他眼眸发烫,突然开口:“这身喜服难看死了,脱了!”
第105章 试心
楚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霍重华手臂的伤口上,加之车厢震动,霍重华说了什么,她也是没有及时反应。却在下一刻,他已经开始‘自食其力’,双手伸过来解她腰上的红色丝绦。
霍重华鼻头出了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适才与顾景航对打之故,“顾景航除了看上你之外,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这身衣服耽误了我棠儿的好容色。”
楚棠唇角微动,眼眸没出息的又模糊了,她不是一个悲春伤秋的人,这阵子情绪颇大,极容易被霍重华干扰。
她并不喜懦弱,此时只是自然被触动,无法自控。
霍重华给她解衣,难免靠得近了些,闻到不属于楚棠身上的味道,又见小楚棠哭的梨花带雨,顿时心中结郁。
这不是被欺负了,还能是什么?
女儿家一般最为在意名节,小楚棠又是个刚烈执拗的,她虽委身于自己,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是他主动在先。而今她落入顾景航之手,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再一细看她,这才一天一夜,已经消瘦了不成样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圆润下巴也尖细了。
这要是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霍重华宁愿她活着,其他事可以暂且不论,他与顾景航这笔帐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胸口如被刀搅,宛若自己养大的娇花儿被猪给拱了,那他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弃了心头的小白花吧?那肯定是要把猪给宰了。
霍重华平生头一回开始寻思怎么说话,这种事肯定会伤透了女子的心,更何况他的小楚棠又是格外清冷洁傲的,故此,他每一句话必是拿出来登殿面圣的‘才情’。
三重情绪让霍重华几欲跳下马车杀人,一是小心的不动声色的哄劝小楚棠,二是对顾景航痛恨到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三是他身为一个男子,心爱之人遭此一劫,他心里也是万般雪花飘零,如坠深渊。
“多大点出息?这就哭成这样了?你以前那股狠劲呢?”马车里事先备了茸毛大氅,霍重华将楚棠身上的嫁衣剥了,又给她裹上毛氅,只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瘦得只有巴掌大了。
上回昏睡了三日之久也没清寡成这样!
霍重华越想,心头越是窝火阴戾。
楚棠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是可怜她?还是不介意这件事?她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清楚,可他这样的人是何等的精明,自己要是辩解了,不就成了不打自招了?
楚棠突然很害怕遭他摒弃,这种担心还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