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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_分卷阅读_7

  “什么?”阿愁自是听不懂她这佛家的用语。
  净明笑着又道:“我圆一师叔修了近三十年的闭口禅,既不见外客,也不理俗务,更不跟人对眼的,今儿却跟你对着看了这许久,显见着是你跟她之间有着什么特别的缘法呢。”
  她把阿愁一阵上下打量,又笑道:“不过要说起来,你倒确实是挺合适跟着我圆一师叔修行的。我瞧着你平常就不爱开口,修起这闭口禅来应该也不难。我就不行了,我这人天生爱说话,好在我师傅说,佛门里也需要我这样能说会道的,不然等会儿王妃来了,连个开口招待的人都没有……”
  “王妃?”阿愁忍不住问了一句。因为她记得瘦猴说过,王府女眷们是要去惠明寺里打醮的。
  “哎呦,”净明却忽然止了话题,笑道:“瞧我,说着说着就跑题了。今儿请你来,是因为我们跟城里的饭庄上约好了,今儿要给他们送一批菜过去的。偏巧看菜园子的圆慧师叔风湿发作了,昨儿王妃又打发人来打了招呼,说今儿要过来上香还愿,寺里实在是抽不出人手,这才派人去叫了你们来帮忙的。只是再没想到,你们掌院竟就只派了你一个过来。”
  她再一次把阿愁一阵上下打量,又皱着眉头比划着她的头顶道:“你今年有七岁了没?我看这送菜的差事你定然是做不了的,不过挖个菜应该问题不大。”
  挖个菜问题不大?!
  阿愁不由偷偷看向她那青紫着的掌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进了这圣莲庵后,那种仿佛跟什么都隔着一层似的感觉竟就这么渐渐消退了。而她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随着那种麻木的感觉退却,她越来越感觉到掌心里传来一阵阵的热胀感,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钝痛。虽然那痛感还不至于叫她忍不住,可要握着锄刀挖菜……大概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方便吧。
  见净明一直在看着她,阿愁不愿意叫她看出她的难处,便提起唇角冲着净明笑了笑。
  她的笑容,却是忽地就叫净明收住了脚。净明定定看她一眼,笑道:“你该多笑一笑的。你笑起来可比你板着脸好看多了。”
  忽然间,阿愁的脑际闪过一幅画面——确切说来,是一张映在镜子里的脸。
  阿愁一愣。那……是她的脸吗?!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居然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
  第八章·闭口禅
  可即便是如今她渐渐开始有了疼的感觉,也感觉到了冷,甚至还开始有了饿的感觉,阿愁发现,除了这些渐渐恢复的感觉之外,她的脑海里依旧还是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于她来说,依旧是那么的陌生。
  不过,当她跟着净明来到圣莲庵的菜地时,阿愁还是诧异了一下。说不清为什么,她似乎有个印象,菜地应该是处于地广人稀的乡间才对,至少也应该是在郊外的,而圣莲庵的菜地却就在圣莲庵的后面,隔着一截半人高的矮墙,墙外就是一片颇为热闹的街市。
  阿愁记得,那个桔子曾提到过“广陵城”这三个字,所以她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是身处广陵城内——可应该没有哪个城里会有这么一片占地颇广的菜地吧?
  看着菜地对面那一片旌旗招展的街市,以及那些在矮墙外追逐打闹着的孩童,阿愁觉得自己有些被弄糊涂了。
  净明将她交给一个瘸着腿的老尼姑后,便回了庵里。
  那是个面容严肃到有些严厉的老尼姑。她打量着阿愁的眼神里带着不满和挑剔,叫阿愁忍不住一阵紧张。
  而她越是紧张,老尼姑似乎就对她越是不满,眉宇间皱起的那三道川字纹也愈发地深如沟壑。
  不知道这位师太是不是也在修着闭口禅,总之,她一直就那么挑剔而沉默地看着阿愁,直到把她看得低垂下头去,老尼姑这才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回身从工具棚里拿了个竹筐扔给她,又指了指那需要她收菜的一洼绿油油菜地,便拖着她那条风湿发作的腿,自顾自地走开了。
  看着老尼姑的背影,阿愁不禁一阵疑惑。虽然这不苟言笑的老尼姑多少有点吓着她了,可与此同时她又发现,她心里隐约对这老尼姑竟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之感……就好像,这老尼姑应该是一个她很亲近的人一般。
  可显然,这是她的错觉。
  阿愁拿着那筐,在初升的太阳下呆呆站了许久,直到她看到那老尼姑始终自顾自地忙碌着,连头都没有往她这个方向抬一下,她这才意识到,老尼姑是真个儿不打算搭理她。她只得郁郁地拖着那竹筐下了菜地。
  蹲在菜地里,阿愁盯着那修长的菜叶一阵研究。净明小师傅告诉她,庵里雇着他们,是要请他们帮着挖菜的,可那沉默的老尼姑竟什么工具都没有给她……难道,叫她拿手挖?
  阿愁翻过手掌,看了看掌心里那一片青紫。阳光下,她发现她右手的伤情似乎要比左手好一些。她轻轻动了动手指,虽然这会儿那钝钝的胀痛比之前又要更明显了一些,可似乎并不怎么影响到她的动作。于是她便开始以手挖起土来……
  等老尼姑端着一只装着豆角的簸箕从屋里蹒跚着出来时,一抬头,就只见那有着颗大脑袋的瘦小女孩跪在菜地里,竟跟只勤奋的小鼹鼠似的在以手刨着地。老尼姑立时吃惊地睁大了眼。她赶紧放下那只簸箕,三两步过去,一脸责备地将阿愁从地上提了起来,又弯下腰去,示范似地提着那绿油油的菜叶一拔,便从泥里拔出一只白嫩嫩的萝卜来。
  直到这时阿愁才知道,原来庵里需要她收的是萝卜。而,即便此刻她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却对“拔萝卜”一词有着明确的印象——就是说,萝卜是用“拔”的,从来没人用“挖”的……
  阿愁看看那萝卜,再抬头看看老尼姑,不由咬着舌尖一阵讪笑。
  她的笑容,显然也感染了那个老尼姑。于是原本隐忍在老尼姑眼眸中的笑意,便这么溢了出来。可似乎她修的那个闭口禅是不许她随便笑的,所以那笑容几乎是一闪而没。老尼姑皱了皱眉,拍着阿愁的肩,指着那一洼萝卜示意她继续,然后便留阿愁一个人在地里忙碌着,她又回去忙她自己的事了。
  被留在菜地里的阿愁则发现,其实她倒更宁愿用手挖。因为挖的时候只需要动到手指,最多牵连到一点掌心。而拔,却需要用到全部的掌心……于是她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甩一甩手,以缓解掌心里越来越清晰的痛楚。
  当阿愁再次歇下手时,她正甩着手,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顺势翻开了她的掌心。阿愁吓了一跳,回头看时,才发现,原来是那个老尼姑。
  看着她掌心里的一片青紫,老尼姑眉心里那深深的皱纹不禁变得更深了。她含着责备瞪了阿愁一眼,便拉着她蹒跚着出了菜地。拉着阿愁来到屋角处的一个水缸旁,她指着那水缸示意阿愁洗干净手,她则转身进了屋。
  阿愁看看老尼姑的背影,再看看面前那比她胸口还要略高一些的水缸,便踮起脚尖去够那只搁在缸盖上的舀水竹筒。
  就在她伸着手臂之际,她忽然瞥见下方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顺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水缸里的水面,正如镜子一般,清晰地倒映着一个人影。
  一个孩子的人影。
  看着那倒映在水面上的人影,阿愁不禁带着疑惑用力眨了一下眼。虽然明知道这个倒影应该就是自己,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模样……她,应该是刚才于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张映在镜子里的脸……
  一张成年人的脸……
  阿愁从水缸上面收回手,回头看了一眼四周,便扣着那水缸的边沿,踮着脚尖探头往水面上看去。
  水面上倒影着的,确实是一张孩子的脸。那细瘦的肩头上,撑着一个大大的脑袋,看着颇有些像她刚才在拔着的那些大头萝卜。除此之外,阿愁发现她还有着一个如寿星佬一般微微前突的大脑门,以及一个瘦得可怜的尖下巴。偏偏她的发量还多,于两耳上方盘着两个大大的发鬏。这些加在一起,使得她看起来更有一种头重脚轻之感了。
  倒影里的那个孩子,便是算不上长相丑陋,也肯定归不到漂亮那一列去。单眼皮,细眯眼,鼻头虽翘,可鼻梁却是塌的。这张脸上最有特色的地方,该算是她的眉了。那眉色整个都是淡淡的,只于眉头处忽然浓了那么一抹。猛一看去,就像是她正因着什么事情在蹙着眉尖发愁一般——顿时,阿愁知道她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她不想自己看起来是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便对着水面提起唇角笑了笑。
  而,这一笑,却是叫阿愁一阵惊奇。水面上倒映着的那个有些愁眉苦脸的孩子,竟于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笑脸娃娃……
  水面上的人影,笑眯眯地翘着唇角,唇间露着一点稚嫩的细米白牙。原本就不大的细眯眼,此刻更是笑成了两道细弯起的缝,以至于都看不到那两点漆黑的眼珠了。就好像她笑得十分开怀,才笑得连眼睛都找不着了一般。
  这笑容,竟有一种出人意料地感染力,以至于原本只是在假笑着的阿愁,都忍不住被自己的这张笑脸给引得真心微笑了起来。
  果然她笑起来的时候要比板着脸的时候好看许多——她忽然想起那个净明曾说过的话。
  就在她对着水面上的自己傻笑时,老尼姑拿着一块胰子从屋里出来了。
  阿愁扭过头去,脸上依旧带着那灿烂的笑容。这明晃晃的笑,照得那老尼姑不自觉地竟也跟着她微笑了起来。老尼姑愣了愣,叹着气冲自己摇了摇头,可看向阿愁的眸光里,到底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老尼姑拉过阿愁的手,亲自给她洗了手,然后便拉着她往庵里走去。
  阿愁有心想要问一问她们这是要去哪儿,可因那老尼姑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且这会儿她又板起了脸,叫阿愁心里有点胆怯,于是她只好闭了嘴,乖乖跟着那老尼姑回到圣莲庵里。
  此时太阳已经升过了院墙,圣莲庵里除了一片木鱼声,便再听不到其他声音了。老尼姑带着阿愁穿过一条长廊,又过了一个佛堂,正要进方丈室时,她们被几个带刀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那净明小师傅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尼姑正在院外踮着脚往院子里张望着,见她们被拦了下来,净明忙跑了过来,叫着那老尼姑道:“圆慧师叔。”又问道,“师叔可是要找师傅?这会儿王妃在呢,只怕师叔要等一会儿了。”
  圆慧看着净明打了个手势,然后拽过阿愁的手,将她的手掌翻开给净明看。
  净明看了,顿时倒抽了一口气,脱口说道:“这是挨打了?!”她抬头看向阿愁,眼眸中一片同情,然后扭头对圆慧道:“师叔是想要领些药吧?圆一师叔那里应该有的。”又拉着阿愁的手腕道:“我带她过去吧。”
  圆慧点点头,松开阿愁的手,又出人意料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蹒跚着回她的菜园子去了。
  净明则留恋地看了一眼被侍卫把守着的院门,回头冲着一个小尼姑招呼了一声,便带着阿愁绕过那院落,往后面的禅院过去了。
  进了禅院的门,阿愁发现,这里竟是比前面还要安静。虽院里来来往往有着不少尼姑,可大家都一致保持着沉默,似乎是除了净明和住持等少数几个尼姑外,圣莲庵的多数僧众都是修着闭口禅的。
  净明领着阿愁来到一个颇为僻静的禅院前,隔着那禅院的花墙,阿愁一眼就看到,之前在方丈室里见到过的那个白净老尼姑,正盘腿坐在木廊上,面前的小案几上放着本经书。
  净明领着阿愁进了禅院,那圆一依旧在自顾自地默念着经文。直到一段经文结束,她拿起一只小槌敲了一下案几上挂着的一面石罄,这才合上经书,抬头看向她和净明。
  净明上前向着圆一行了一礼,说明了来意。圆一点了点头,示意她俩上来。于是净明便拉着阿愁于廊下脱了鞋,二人上了那木廊。圆一又示意净明去禅室里拿药膏,她则抬起头,以和那在方丈室里一模一样的沉静眼神,默默凝视着阿愁。
  再次被圆一师太以那种沉静的眼神凝视着,阿愁忽然有种微微的不安。她小心地动了动脚趾,一边偷偷按住裙摆,藏住脚上那破了好几个洞的袜子。
  似看出了她的不安一般,圆一收回视线,伸手将身旁的一个蒲团向她推了过去。
  阿愁看着那蒲团眨了一下眼,这才犹豫着在那蒲团上面跪坐下来,却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圆一看了,便冲她和蔼一笑,伸手拿过案上的一支笔,又抽出一张裁成长条状的纸,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将那纸条推到阿愁的面前——似乎认定了阿愁天生就该是识字的一般。
  阿愁探头往那纸条上看去,只见那纸条上写着一句话:我心安处既故乡。
  阿愁不禁疑惑地又眨了一下眼,抬头看向圆一。
  此时圆一又再次以那种认真的神情在凝视着她了,似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一般。见阿愁始终是这么一副懵懂的模样,圆一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纸条对折起来,然后递到阿愁的手中,示意她将纸条收好。
  阿愁满脸疑惑地接过那纸条收好,却是实在不明白这老尼姑的举动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净明从禅室里出来了。她的手上拿着一个药箱。
  圆一回手接了那药箱,从里面翻出一瓶药膏来。
  净明见了,便上前一步道:“师叔,我来吧。”
  圆一摇了摇头,伸手拉过阿愁的手,亲自给她的掌心里抹着药。
  净明在一旁见了,不禁好奇地盯着阿愁看了又看。
  抹完了药,圆一师太从那药箱里翻出一卷麻布,仔细地将阿愁的手掌裹好,然后看着她比划了一个“三”的手势。
  净明便替她解释道:“我师叔的意思是说,要你连着抹三天也就好了。”说完,她询问地看向圆一。
  圆一冲着她微一颔首,认可了她的解释。然后她从手腕上卸下一串佛珠,却是就势套上了阿愁的手腕。
  不仅阿愁,连净明都惊讶地叫了一声:“圆一师叔?”
  圆一却微笑着冲她二人挥了挥手。
  净明只得收了好奇心,带着阿愁从院里退了出去。
  出了那禅院的小门,净明仍兀自疑惑地歪着头。半晌,她忽然扭头问着阿愁道:“你可愿意出家?”
  “啊?”阿愁一阵惊讶。正这时,她的肚子忽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惊得她一眨眼,净明则也是看着她一阵眨眼。
  顿了顿,她才带着一脸同情对阿愁道:“你这是犯了什么错?竟又是挨打又是挨饿的。”又皱眉道:“不过,便是你犯了错,他们也不该这么对你。你才多大一点年纪。瞧瞧这张小脸,瘦得都快没形了,难怪总也看不到你笑呢。”
  她伸手摸了摸阿愁的脸,道:“要不,你来我们庵里出家吧。便是出家人清苦了些,总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地挨饿挨打。何况我看圆一师叔对你挺特别的,你若能拜在她的门下,也是你的福缘了。要知道,今儿王妃送了一个人过来,亲口点了要拜在我们圆一师叔门下,我师叔都没点头呢。换作是你,不定她就肯点头了。”
  虽然那圆一尼姑看起来有点古怪,可因她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种别样的温柔,阿愁不禁替她担心起来,问着净明道:“圆一师傅这般拒绝王妃,不要紧吗?”
  “不要紧,”净明笑道,“王妃送人来,不过是要替王府里那个多灾多难的二十七郎君祈福还愿罢了,拜在谁的门下不是拜?如今由我师傅亲自给那孩子剃度了,王妃那里应该……”
  她忽地一收话尾,拉着阿愁避到一旁。
  阿愁先还不解,等她从净明身后好奇地探头看出去,这才发现,原来是那广陵王府的众人过来了。
  只片刻后,她和净明就被那些带刀侍卫给撵到了廊下。又过了一会儿,远远传来一阵说笑声。阿愁有心想从人缝里偷窥一眼那个王妃长什么模样,却因着她人小腿短,竟什么都没看得到。倒是有个小丫鬟在经过她和净明身边的时候,指着她对同伴笑道:“瞧那孩子,长得真丑。”
  许是因为这句话勾得净明对阿愁愈发的同情了,等王府众人散尽后,她弯下腰去,凑到阿愁面前小声笑道:“你饿了吧?我们悄悄的,去给你找些吃的。”
  第九章·秋阳
  晚间,阿愁回到慈幼院,果儿发现阿愁的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手串后,不禁一阵大惊小怪。
  她拿手指头顶着阿愁的额头道:“你这呆子,还不快把那玩意丢了!庵里的老尼姑给你这玩意,肯定是要化你跟她出家去的!若是别家庵堂倒还罢了,不过清苦一些,偏这圣莲庵是整个广陵城里规矩最严也最多的一家,除了几个迎客的尼姑和那个主持外,其他人都不许开口说话。人长着一张嘴,除了吃就是说的,叫人一辈子不说话,这不是叫人活受罪嘛!”
  胖丫正躲在被子里偷偷吃着阿愁从庵里带回来的馒头,听了这话,便探出头来笑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呢,整天跟只喜鹊似的聒噪个没完。阿愁原就话不多,”又扭头对阿愁道:“若真能天天吃个饱,便是出家做尼姑也没什么不好。”
  “你个没出息的!”果儿回手就隔着被子拍了她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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