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覆山河,血色凉歌_分卷阅读_368
关青雪上下打量他一眼:“那么,从明天开始,我将对你,进行严苛的训练。”
看着她冷冽的眼神,安阳涪顼点点头,硬着头皮答应了。
……
踏进冰冷的地下岩洞,安阳涪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把衣服脱了。”
“什么?”
“以后我让你做事,别问为什么。”
安阳涪顼于是飞快地就把衣服脱了。
“过去,面壁而立。”
安阳涪顼照做。
“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冷不防后面一道鞭风重重抽落,安阳涪顼后背上立即一阵火辣辣地痛,他忍不住吼出声来:“痛!”
“很痛是不是?那还要不要继续?”
“继——续——”安阳涪顼咬牙吐出两个字。
风声再起,每一鞭抽下来,安阳涪顼都不禁全身颤栗,可是他咬牙硬扛着,始终再没有作声。
渐渐地,关青雪加快了鞭速,数十鞭过去,安阳涪顼后背上已然是鲜血淋漓,看着如此镇静的他,关青雪眸中闪过丝诧异,本来以为,如此的折磨能让他屈服,可是——
终于,她收住了皮鞭。
“够了吗?”安阳涪顼沉声言道,“不够再来。”
“今日到此为止,不过,你还不能离开,得呆在这儿,站满一个时辰方可出去。”
“好。”安阳涪顼点头,面壁而立。
默然审视他一小会儿,关青雪方才转身,慢慢地,慢慢地走出地下石洞。
“嗬嗬,你对那小子,还真是上了心……”一个阴邪的声音蓦地传来。
关青雪抬头,对上那双白厉的眼:“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知道我打他的主意就好,”对方既然丝毫不掩饰自己龌龊的念头,“看好你的小男人,若不然,我肯定会吃了他。”
关青雪暗暗握紧拳头,却没有作声,在心中不住地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忍这一时,以后再作计较。
不曾想,对方占了理,便不肯罢休,靠尽她咄咄逼人地道:“先前和我的约定呢?什么时候兑现?”
“兑现?”关青雪也有些急火了,双目一凛,“九魔阴姬,你不要欺人太甚!说好了是先借地盘,我才帮你杀人,如今事情八字没一撇,我凭什么要兑现承诺?”
“嘿嘿,”九魔阴姬低笑,“地盘我已经借给你们了,练不练兵,怎么练兵,那都是你们小两口自己的事,与我无干!我要的,只是结果!”
关青雪冷然了,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三天,给我三天!”
“好!三天就三天!”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九魔阴姬也不再苦苦相逼,而是一闪身,像只蝙蝠般飞入黑暗里。
关青雪在原地默立片刻,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松开垂在身侧的手……
接下来的两天里,关青雪一面对安阳涪顼进行严酷的训练,一面开始布置一些机关消息,和准备食物。
第三天夜里,她走进石洞,在安阳涪顼身后立定,看着他伤痕累累的后背,缓声道:“明天,我要走了。”
“什么?”安阳涪顼蓦地转头,吃惊地看着她。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千万不要走出这间石室——当然了,你若真想出去,我也没有办法,这些食物和水,还有衣物,都是给你准备的。”
“那你呢?你去哪里?”
“这个你不用知道。”
“你总是这样。”安阳涪顼蓦地冲到她跟前,抓住她的手,“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为他人安排一切——”
“我这样做,难道有什么错吗?”关青雪定定地看着他,神色冷然。
“我不是小孩子,”安阳涪顼有些负气地道,“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关青雪瞅了他半晌,没有作声。
他们之间的关系,确乎是越来越微妙了。
罢了,现在她还没精神,和他玩这种感情的游戏,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随你便。”
她冷冷淡淡的三个字,却有如匕首一般,刺进安阳涪顼的心脏,阵阵苦涩涌上来,让他格外地难受。
似乎,自从跟她在一起,他就总是受伤——她的性子,就像是一柄寒光闪烁的剑,绽出的冷芒格外刺人,哪怕是爱她的人,也一样。
他知道,是常年刀口舐血的生活,让她养成这样的性格,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却想拔去她身上那些硬硬的刺,甚至卸下她身上、心上的重甲,让她重新变得柔软。
可是他也很清楚,目前他还做不到,真地做不到。
第三百一十九章:因为爱
就在关青雪即将迈出洞口的刹那,安阳涪顼终究是跟了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管你去做什么,我都在这儿等着你,哪儿都不去,也不会,让你担心。”
关青雪转头,有些怔愣地扫了他一眼——这些年来,她见过的男人极多,却大都是庸弱无能辈,或者胆小如鼠,或者空具皮囊,而这位太子爷,从一开始,她也并不看好,只觉得他性子蠃弱,终非大材。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复杂难言,谁能想到他们一次次地邂逅,一次次地有所改变?
“好好照顾自己。”最后交待下六个字,关青雪转身走了出去,她的确有非常棘手的事要完成,也的确,没有多少心思,会在他的身上,只是,她仍旧微微留了些意,算是对他善念的回应。
石门在身后缓缓阖拢,安阳涪顼心中掠过丝微痛,抬起手似想再次拉住她,却被厚重的石门给隔断。
洞穴里一下子冷寂下来,他忽然间觉得后背阵阵发寒,不禁走到石壁边,斜身靠在壁上,双臂合拢,抱住身体。
母后、夜天诤、夜璃歌……那些曾经离他很近的人,忽然间都变得极其遥远——原来这就是人生吗?如此地捉摸不定?
皇权显赫、无边富贵、爱如烈火……他都品尝过,可是如今,却仍旧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人,活着是为什么呢?
一向混沌的脑子,在这一刻,忽然间变得无比清晰。
却没有答案。
……
关青雪登上小舟。
二十五年。
她在这世上活了二十五年,从来心无牵挂,从有记忆起,便是在无命阁里渡过的。
杀人。
杀人。
不停地杀人。
这就是她的人生,机械地重复一组组最犀利的动作,争取在最短的瞬间夺人性命。
她没有感情。
面对一个个鲜活的人,她能精准地找出从哪里下手可以让他们死得更痛快利索,却不会对他们,生出一丝一毫的怜悯。
在她看来,世间之人都是不值得同情的,他们活着,或者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或者是为了可笑的感情。
感情。
是的。
在她看来,所有的感情都是不值一提的,都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尤其是,在死亡面前。
在死亡面前——一个杀手,当然是时时刻刻面对死亡,因为需要时刻面临死亡,所以内心里充满绷紧的抗争,最后变得麻木,只是本能地挥刀,命中要害。
杀手就是这样。
如果杀不了别人,死的就是自己。
杀手是属于男人的职业,可命运却这样替她作了安排——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事,但这些事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于是,她只能身不由己地顺着命运的安排前行,直到,在虞国与璃国的边境,遇上那个男人——
安阳涪顼。
真是个可笑的男人。
脆弱得根本不堪一击,却总想着保护她。
很多时候她都想嘲讽他的不自量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每面对他坦诚的双眼,却最终缄默。
她并不知道,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关系,她正在容许那个男人,以循序渐进的方式,进入她被冰雪覆盖的心。
海船缓缓地离岸,关青雪秀眉微微蹙起,仿佛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迟疑。
从未有过的迟疑。
“妈的——”她不由呸了一口,旋身落回岛上,往山洞口的方向而去,却在抬手即将触动机关的刹那凝住。
罢了,见到他又能怎样?难道能带他离开吗?不行的,她去的地方凶险莫测,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带着他,只会凭添无尽烦忧。
她到底是走了,这一去,再没有回头。
……
已经第六天了。
趴在石壁边,安阳涪顼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六道划痕。
胸中像是升腾起一股旋风,呜呜地啸,呼呼地刮,他越来越按捺不住那股子渴望,想跑出去,想去找她,可是,他又能到哪里去找她呢?
“咕咕,咕咕——”石洞外,蓦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安阳涪顼悚然一惊,蓦地转头看去,视线撞上厚实的石壁。
“咕咕,咕咕——”叫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利爪碾磨石头的奇异响声。
安阳涪顼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出那张阴冷的,可怖的脸。
外面的声音停止了,尔后再次增大,整个石洞似乎都嗡嗡嗡地颤抖起来。